飞机挣脱地心引力的那一刻,程曦感到心脏仿佛也被一股力量狠狠揪起。窗外,熟悉的城市逐渐缩小成模糊的光斑,最终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她闭上眼,试图将翻涌的情绪压下,但路皓辰那张写满怀疑与愤怒的脸,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而在地面, 路皓辰猛踩油门,性能优越的跑车在机场高速上疾驰,引擎的轰鸣却盖不住他内心震耳欲聋的寂静。他没有回那个充满程曦气息,此刻却显得无比空旷冰冷的公寓,而是下意识地将车开向了城郊的路家庄园。
庄园一如往常般静谧威严,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他疲惫地踏入主楼,管家迎上来,被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慑住,默默接过车钥匙,未发一言。
他没有去书房见父亲,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径直走向二楼深处那间为浠月准备的婴儿房。轻轻推开门,温暖的鹅黄色灯光下,保姆正轻拍着婴儿床里的卓然和浠月,哼着轻柔的摇篮曲。小家伙们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小拳头蜷在腮边,模样恬静得让人心碎。
保姆看到他,略显惊讶,随即压低声音:“少爷,您回来了。卓然少爷和浠月小姐刚睡着。”
路皓辰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保姆会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熟睡的儿子和女儿。空气中弥漫着奶香和爽身粉的温馨气味,这本该是抚慰人心的场景,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内心的狼狈与不堪。他一步步走到婴儿床边,俯身凝视着儿子和女儿纯净无邪的睡颜。
就是这个小生命,连接着他和程曦,本该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此刻却仿佛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巨大裂痕的无声见证。他想伸手触摸儿子和女儿柔嫩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他害怕自己指尖的冰冷会惊扰她的安眠,更害怕自己此刻混乱不堪的情绪,会玷污了这份纯净。
他的目光从浠月身上,缓缓移到这间精心布置的婴儿房。每一件家具,每一个玩具,甚至窗帘的颜色,都曾是他和程曦一起挑选、满怀期待准备的。那时,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似乎能战胜一切。可现在……
“程曦,顾俊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有你公寓的钥匙?!”
他质问的声音,以及程曦当时那瞬间煞白、继而充满难以置信和受伤的眼神,如同循环播放的默片,在他脑中反复上演。怀疑的种子是在什么时候种下的?是那次无意中看到程曦和顾俊磊——她大学时期的学长,也是她曾经短暂交往过的对象——在咖啡馆相谈甚欢?还是后来发现他们因为那个上海的建筑项目有了频繁的工作接触?亦或是,在他忙于公司并购案、一次次错过家庭重要时刻的深夜里,潜意识里对自己失职的愧疚,转化成了对程曦忠诚的无端猜忌?
那天,他因为一个关于他们过往的匿名信息(后来证明不过是恶意挑拨),加上项目压力带来的烦躁,失去了所有理智。他冲进程曦正在收拾行李的公寓,不是挽留,而是质问。他用最伤人的话语,质疑她的忠诚,践踏他们的感情,将顾俊磊那个几乎已被遗忘的名字,变成了一把刺向彼此的利刃。
冷战,从那一刻起,进入了最冰冷、最绝望的阶段。程曦不再解释,只是用更彻底的沉默来回应他的不信任。而他,在怒火宣泄后,被巨大的后悔攫住,却因为那可悲的骄傲,无法立刻低头认错。直到发现她真的订了机票,才彻底慌了神,才有了那个夜晚,放下骄傲的最后的、仓促的挽回。
可那道裂痕,真的能轻易弥合吗?
路皓辰颓然地在婴儿床边的软椅上坐下,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庄园的隔音极好,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只剩下他自己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浠月偶尔发出的、无意识的咿呀声。这寂静几乎要将他逼疯。
接下来的几天,路皓辰将自己彻底放逐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
他没有去公司,将所有事务推给副总,手机关了静音,只偶尔处理几封紧急邮件。他几乎没有下楼, meals 都是管家送到房间门口,往往原封不动地又被端走。他整日待在婴儿房或者与之相连的、曾经预备给夜间照顾孩子的保姆休息的小房间里,窗帘紧闭,拒绝阳光。
他像个幽灵一样,在有限的空间里徘徊。有时会长时间地看着浠月,看着她懵懂无知的黑亮眼睛,心里是无边的酸楚和自责。他错过了女儿太多的第一次,而未来,他是否能给她一个完整、温暖的家,此刻显得那么不确定。
保姆尽职地照顾着孩子,偶尔会试图缓和气氛,轻声说:“少爷,卓然和浠月今天好像又重了一点。”或者“她们刚才好像朝您这边看了。”
路皓辰只是沉默地点点头,或者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作为回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懊悔、怀疑、自我厌恶以及……对程曦疯狂的思念反复煎熬。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可伤害已经造成,那裂痕深可见骨。他发给程曦的那封简短邮件,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这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难受。
而在千里之外的上海, 程曦同样陷入了一场自我囚禁。
公司安排的公寓精致却毫无生气。她抵达后的第一周,除了不得不去的项目启动会和现场勘察,她几乎足不出户。她拉上所有的窗帘,将自己包裹在黑暗中,仿佛这样才能与外界那个让她受伤的世界隔绝。
工作的间隙,甚至是深夜无法入眠时,路皓辰那天的质问就会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脏抽搐。
“我只是和他讨论项目!钥匙是因为有一次我文件忘在家里,时间紧急,他住得近,我才临时请他帮忙去取!路皓辰,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然这样怀疑我?”
她当时的辩解,在路皓辰充满不信任的冰冷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顾俊磊,那早已是翻篇的过往,如今只是志同道合的工作伙伴。她从未想过,这段纯粹的合作关系,在路皓辰眼中竟如此不堪。这不仅仅是对她忠诚的怀疑,更是对她人格和职业操守的侮辱。
更让她心痛的是,在那些他们冷战的日夜里,她独自承受着初为人母的手忙脚乱、产后情绪的起伏,以及重返职场面临的压力时,他非但没有成为她的依靠,反而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伤害她。她回想起无数个夜晚,她抱着因长牙不适而哭闹的卓然和浠月,在客厅里走到双腿发麻,而书房的门缝里透出他工作的灯光,他始终没有出来看一眼。那些被忽略的瞬间,那些缺乏沟通的日常,像细沙一样堆积,最终因为“顾俊磊”这个导火索,彻底崩塌。
她也会想起卓然和浠月。想到儿子女儿软软的小身子,身上甜甜的奶香味,咿咿呀呀学语的样子。分离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她怀疑自己离开的决定是否太过残忍,为了自己的尊严和事业,牺牲了陪伴女儿成长的宝贵时光。这种愧疚感与因被误解而产生的委屈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情绪在低谷反复徘徊。
她同样看到了路皓辰那封邮件。「看着她和那个空了一半的婴儿房,我才真正明白,我错过了什么。对不起。我想你。」
简单的几句话,让她在深夜痛哭失声。她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悔意和痛苦,这让她坚硬的心防裂开了一丝缝隙。可是,“对不起”能轻易抹去那些伤人的话语吗?“我想你”能填补那些因怀疑而产生的巨大鸿沟吗?
她没有回复。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这所有的情绪,去理清混乱的思绪,去弄清楚,在经历了这样的伤害之后,他们之间,是否还拥有值得挽回的基础。这一周的冷战期,虽然相隔两地,却是他们关系中最黑暗、最煎熬的时期之一。两个人,被困在各自的牢笼里,被往事折磨,被未来迷茫,在爱与痛的天平上,艰难地寻找着平衡。
这一周,没有联系,只有回忆的凌迟和思念的噬咬。他们在各自的深渊里下沉,等待着某一根救命的绳索,或者,最终沉没。
程曦的哭声在空旷的公寓里渐渐止息,只剩下压抑的抽噎。眼泪带走了部分尖锐的痛苦,留下的是更沉重、更绵长的钝痛。她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伤的兽,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冰冷的银辉。
路皓辰的邮件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打破了表面维持的平静,激起的涟漪却混乱不堪。她反复阅读那几行字,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他的悔恨有多深?他的思念是否和她一样,带着血腥味的撕扯?那句“错过了什么”,是否真的触及了问题的核心?
她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上海不眠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座城市的活力与她内心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她想起离开前,最后一次抱浠月时,女儿身上那股甜甜的奶香味,以及她挥舞着小手,无意识抓住她头发的感觉。那股强烈的母性的牵绊,此刻化作了蚀骨的思念和愧疚。为了个人的情感挣扎,离开年幼的女儿,这真的对吗?
而路皓辰……那个她曾倾心相爱,携手走过青春岁月,共同孕育了生命的人。他们之间,怎么会走到这一步?难道仅仅是因为顾俊磊那个可笑的误会吗?不,程曦知道,那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更深层的原因,是长期缺乏有效沟通,是彼此在事业和家庭角色转换中的失衡,是路皓辰那该死的、从不轻易示弱的骄傲,以及她自己,在一次次失望后逐渐关闭的心门。
“对不起”和“我想你”太轻了,轻得无法承载那些冰冷的夜晚,那些被质疑的瞬间,那些独自吞咽的委屈。可是,若他真的毫无悔意,若他们之间真的恩断义绝,为何这简单的几个字,依然能让她心痛至此?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下意识地点开了加密文件夹里那些旧照片。是他们刚毕业时,挤在出租屋里吃泡面却笑得无比开心的样子;是他第一次升职后,笨拙地给她戴上一条并不昂贵的项链时,她眼中闪烁的泪光;是得知怀孕那天,两人又惊又喜,紧紧相拥……那些美好的、闪着光的过往,此刻却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她对现实的认知。爱与痛,回忆与伤害,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同一片夜空下,路家庄园。
路皓辰依旧维持着那个颓然的姿势,直到卓然和浠月在婴儿床上发出细微的哼唧声,似乎要醒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有些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拍抚着女儿。浠月咂咂嘴,而卓然又沉沉睡去。
这一刻,照顾女儿和儿子的本能暂时压过了他内心的风暴。他看着女儿和儿子依赖的睡颜,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混杂着心痛,重重地压在他的肩头。他错过了太多初为人父应该参与的时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工作和所谓的“提供优渥生活”作为借口,忽略了最本质的情感联结和责任。
他再次点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程曦的聊天界面,依旧停留在他的“一路平安”和她长久的沉默。他翻看之前的记录,那些日常的、琐碎的对话,如今看来珍贵得刺眼。
「晚上想吃什么?」
「加班,别等我了。」
「浠月今天会翻身了!」
「看到了,视频拍得很好。」
……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对话变得如此简短、功能化?失去了温度,失去了分享的欲望。他回想起程曦曾多次试图和他聊聊她的新项目,聊聊她的困惑和压力,而他不是敷衍了事,就是很快将话题引向自己的工作烦恼。他从未真正倾听,从未试图理解她在母亲和建筑师这两个角色间转换时所面临的挑战和内心需求。
顾俊磊的事件,不过是他内心不安全感和长期忽视伴侣感受的一次总爆发。他用最糟糕的方式,将内心的恐惧投射到了程曦身上。他不仅怀疑了她的忠诚,更践踏了他们之间本该拥有的最基本信任。
这一周的自我封闭,让他无法再逃避。他面对的不仅是失去程曦的可能,更是对自己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全面否定。这种深刻的、指向自身的审视,比任何外界的指责都更让他痛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清冷的月光瞬间涌入,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他眼中布满的血丝和深刻的疲惫。他望着庄园里在夜色中沉默的树影,内心翻腾着一个强烈的念头——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不能失去程曦,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一个破碎的家庭中长大。
“对不起”远远不够。他需要做的,是真正地改变,是学会如何沟通,如何倾听,如何表达爱和脆弱,如何成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伴侣和称职的父亲。
他拿起手机,这一次,他没有再写邮件,而是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他开始写信,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而是一封长信。他决定剥开自己所有的防御和骄傲,坦诚地剖析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错误,他的恐惧,他的不足,他对他们未来的思考和承诺。他不知道程曦是否会看,是否会原谅,但他必须这样做。这不仅是为了挽回,更是为了对自己,对他们共同走过的岁月,有一个交代。
夜更深了。上海公寓里,程曦终于疲惫地倒在床上,手里还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她和浠月的合影。
路家庄园里,路皓辰坐在书桌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屏幕的光映着他认真而痛苦的脸。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千山万水,是深深的伤害与不信任。但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似乎又有微弱的火苗,在两个人各自的心底,挣扎着,试图重新点燃。那是对过往美好的不舍,是对未来可能的期盼,更是深植于血脉、无法轻易割舍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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