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胡逗州。
经过近三年的经营，前朝遗臣势力不但成功控制了当涂县，甚至连整个胡逗州也完全掌控了。
胡逗州虽然贫穷，又是沿海地区，但面积却也不小，境内四郡十六县，全部由前朝遗臣安排的人为官，刺史陆居可更是罗玉山关门弟子。
牧远桥贴身保护着梁兴留在当涂，而罗玉山则坐镇胡逗州，并以胡逗州为根基，继续向西南方向发展势力，一切进行的井井有条。
直到牧远桥带着丁猛突然现身胡逗州，罗玉山方才获悉晴天霹雳！
刺史府后堂中，一干人拜祭过梁兴灵位之后，默默就座。
和牧远桥一样，罗玉山这位前朝国子监祭酒，在骤闻噩耗之后同样对未来无比迷茫。
毕竟，这十多年来，唯一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扶持梁兴复兴大乾。
可现在他们的主心骨没了，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没有了梁兴这个前朝皇室正统血统，就算推翻了南夏，谁当皇帝也没人认同啊！
但即便如此，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逃避不了的……
“牧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沉默片刻，罗玉山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牧远桥幽幽长叹。
“主公不幸遇难，老夫痛彻心扉，恨不能与主公同去。”
“更让老夫痛心的是，主公临死之际那番话……”
“罗兄，老夫事后思来想去，或许我们……都错了！”
“主公天性烂漫，是我们强加给他复国的担子，可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啊。”
罗玉山闻言缓缓点头，“牧兄所言极是，主公毕竟年幼，对复兴大乾伟业没有兴趣也在情理之中，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太想当然，以至于害了主公啊！”
牧远桥继续说道，“赵天命实在太强了，老夫自问没有能力替主公报仇血恨，厚葬主公之后，老夫只想去大隋当面质问楚昊楚大人，问问他，到底赵天命是如何知道主公藏身之地的！”
“结果老夫如愿见到了楚大人，差点还误会了他。”
“而且楚大人当着老夫的面保证过，最晚半年之内，一定会想办法除掉赵天命，替主公报仇！”
牧远桥苦笑道，“以老夫来看，楚大人纵然在大隋位高权重，可要说他有能力替主公报仇杀了赵天命，老夫还是觉得希望太渺茫了。
但楚大人似乎胸有成竹似的，老夫也没再多劝。
至于你我今后该何去何从嘛——”
说到这里，牧远桥顿了顿，神色无比复杂。
“罗兄，多年来你我齐心协力，唯一想法就是扶助主公复兴大乾。
如今这个愿望再也无法实现，要是有机会的话，你愿意另投明主吗？”
“绝不可能！”罗玉山断然否绝道，“牧兄，你我年近六旬，一生效忠大乾，眼看着就要入土了，怎么可能自损名节另投他人呢？”
“是啊。”牧远桥附和叹道，“老夫又何偿不这样想呢？不过，从密州回来之前，楚大人却给老夫指了一条路，并让老夫前来听听罗兄的想法。”
罗玉山并没有立即接这番话。
活了大半辈子了，又是前朝国子监祭酒，其声名甚至远超如今大隋吏部尚书方承运，又怎么能听不出牧远桥话外之音呢？
片刻之后，沉声问道，“老夫没猜错的话，楚大人是劝你我改换门庭投效大隋朝廷吧？”
“怎么可能！”牧远桥声音拔高，不悦道，“罗兄，你我二人相交半生，老夫什么人你会不了解？
老夫一生只对大乾效忠，绝不可能像方承运那样的墙头草，为了荣华富贵另投他人！”
听到这话，罗玉山脸色方才好看了些，“既然如此，不知楚大人给你指了什么明路？”
牧远桥这才把发生在明州慈溪县的惨案，以及楚昊那番上安社稷下抚黎民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罗玉山听完，久久无语。
同为前朝遗臣，在失去了梁兴这个旗手扛把子之后，牧远桥最怕的就是有人看轻了他的德行操守，见罗玉山始终沉默不表态，忍不住主动开口道，“罗兄，楚大人毕竟在大隋有了根基，而且前途无可限量，我等自然不能和他相比，劝他为大乾从一而终。
因此，老夫认为，不如你我从此归乡，颐养天年，逍遥世外，你觉得呢？”
罗玉山依旧低头沉默着。
如此一来，牧远桥心里就更没底了。
从楚昊那里回来之前的雄心壮志，也在对方的沉默中，慢慢坍塌着……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
一直没有吭声的胡逗州刺史陆居可，猛得一拍桌案，长身而起。
“牧大人，晚辈对您刚才那番话不敢苟同！”
“晚辈是恩师弟子，这几年深受恩师栽培，眼看着南夏朝廷日渐黑暗，这才弃暗投明，帮助恩师暗地里复兴大乾。”
“得恩师多年教诲，晚辈一向对忠臣义士无比敬仰，但如果像牧大人所说，改换门庭就是不忠的话，晚辈暗中帮助你们复兴大乾，岂不是同样令人唾弃？”
牧远桥闻言，连忙辩解道，“陆大人误会了，老夫并不是那个意思。”
陆居可摆了摆手，沉声道，“恩师曾教导过晚辈，为官者，理当忠心侍君，亲贤臣远小人，同时更不能忘记善待百姓！
如今因为主公遇难，复兴大乾无望，牧大人就认为我辈再无作为了吗？
当官之人，难道除了找个明君效忠之外，就什么也干不了吗？
就好象晚辈一样，难道也要因为主公被害，丢下胡逗州所有百姓不管吗！
别忘了，牧大人你刚刚说的明州慈溪县百姓那惨痛经历啊！”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的罗玉山，终于开口了。
“牧兄，刚刚居可虽然言语有些冲动，却也是老夫心中所想。
我等饱学经年，不能上报先帝，难道还不能以有用之身下安黎民吗？
牧兄要怎么做，罗某不便强求。
不过，罗某还会继续留在胡逗州，帮着居可尽力帮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另外，烦请牧兄转告楚大人，如果他真能杀了赵天命替主公报仇血恨，老夫承诺，后半生这副残躯，供他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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