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

九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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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1章 攻破剑门关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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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周刺史,利州已复,此乃征蜀首捷之地!其意义,非仅一城之得失,实为大军深入蜀地之根基,咽喉命脉之所系!稳定民心、恢复生产、保障大军粮秣辎重源源供给——此三事,重于泰山!万不可有丝毫差池!勿负朕与朝廷厚望!”

周文清大礼参拜,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教诲,微臣铭记五内!文清此去,必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不负陛下、不负朝廷利州百姓之托!”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升迁的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很快,一支由周文清为首,辅以精通刑名、钱谷、农桑的干练属官组成的小小队伍,在精锐府兵的保护下,悄然离开了长安。

他们肩负着治理与重建的千斤重担,踏上了通往利州、通往那战火初熄之地的漫漫长路。

……

……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赤金,慷慨地泼洒在利州城头、街巷、以及那座已变作征蜀大军临时帅府的原刺史府邸。

白日的喧嚣与躁动渐渐沉淀下去,一种大战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凝重开始弥漫。

帅府议事厅堂内,巨大的牛油蜡烛被一一点燃,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

浓烈的蜡油气味混合着皮革、金属和男性体汗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跳动的火光将墙壁上悬挂的那幅巨大蜀地舆图映照得光影斑驳,诡谲莫测。

舆图中央,剑门关的位置被特意用浓稠如血的朱砂重重圈出,在摇曳的光影中,如同一只狰狞的血眼,冰冷地俯视着厅内每一个人。

张巡端坐主位,玄甲在烛光下反射着幽暗深邃的光泽。

他面容沉静如水,目光却如同深潭,手指无意识地、极有规律地轻叩着铺有厚实兽皮的硬木桌面,发出低沉而单调的“笃、笃”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鼓之上。

下方,果毅都尉以上的将领们按品阶分列左右,甲胄在身,如同钢铁的雕像般肃然而立。

空气凝重得仿佛凝固的铅块,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甲叶偶尔因细微动作摩擦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嚓嚓”轻响。

会议伊始,便是对利州之战的总结。

当行军司马用平板无波的语调念到“各部伤亡合计,损失不过千余人”时,一名老将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澎湃的激荡,猛地一拍自己粗壮的大腿!

“啪!”

一声脆响,如同惊堂木拍案,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震得旁边将领耳朵嗡嗡作响。

“大将军!了不得啊!真真了不得!”老将声若洪钟,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环视众人,脸上那道疤因兴奋而微微发红,“咱们这仗打的,简直神了!损失千把人,就拿下了利州这等坚城!嘿嘿,照这么下去,蜀地那些怂包软蛋,怕不是望见咱天工军团的旗号,就要尿了裤子,望风而降?那咱们这些提着脑袋、憋足了劲儿来的兄弟,岂不是要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干瞪眼看着,等着领功劳啦?哈哈哈……”

他粗犷的笑声在厅内肆无忌惮地回荡,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畅快,冲淡了几分凝重的气氛。

右军郎将张小虎——张巡的族侄,性格沉稳,心思缜密,是其最倚重的臂膀之一——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和却含蓄的笑意。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老将的笑声:

“刘老将军,切莫轻敌。”

他目光转向舆图上那刺目的朱砂红圈,“利州之所以易得,非战之功,实乃谋定而后动之功。不良府密探,还有特战营的诸位勇士,才是此战首功!”

他语气诚挚,带着敬意,“若非他们料敌于先,识破杨成乐夜袭之奸计,更以雷霆手段,于万军之中夺门、放吊桥……以利州城垣之坚,蜀军、南诏援军之众,我军若强攻……”

他微微一顿,声音转沉,仿佛看到了那惨烈的景象,“损失何止十倍?只怕此时你我,仍在城下与敌苦战,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他目光扫过对面角落。

那里坐着一人,仿佛自带一片阴影。

一身毫无纹饰的黑色轻甲,包裹着精悍的身躯,面容冷峻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正是特战营统领王玉坤。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凶刃,只有那双偶尔抬起的眸子,锐利如刀锋,能割裂空气。

张小虎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语气更加凝重:“接下来的剑门关……那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插翅难飞之地!杨国忠必倾力死守,绝不会再如此轻易了。”

“张将军所言极是!”

“正是此理!”

“剑门天险,非比寻常!”

几位老成持重的将领纷纷点头附和,厅内因刘姓老将而起的短暂轻松瞬间被更加深沉的肃杀取代。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投向舆图上那只狰狞的“血眼”——剑门关。

绝望的阴云,仿佛随着那朱砂的色泽,无声地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张巡微微颔首,脸上并无丝毫因利州大捷而生的得色,反而因提及剑门关而更加严肃,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的声音洪亮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诸位将军所言,切中要害。此次利州克复,特战营侦察小队与不良府利州分部的弟兄们,深入虎穴,临危不惧,居功至伟!本帅已将其首功,随捷报星夜驰送长安,呈于陛下御前!朝廷必有厚赐!此乃他们应得之荣!”

赵小营和王玉坤立刻起身。

赵小营抱拳,声如洪钟,脸上带着自豪:“谢大将军抬爱!都是分内之事!不良府的兄弟,没一个孬种!”

王玉坤则只是微微一躬身,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面甲下的嘴唇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冰冷坚硬、毫无温度的字眼:“职责。”

随即,他便重新落座,恢复成那尊沉默的黑色雕像,仿佛刚才起身的只是一道无关紧要的幻影。

张巡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幅巨大的舆图,手指缓缓划过代表利州的位置,最终,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重重地、带着千钧之力,按在了剑门关那片刺目的朱砂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吸入了厅内所有的凝重,再开口时,声音沉郁如闷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冷厉:

“利州入手,我军便有了立足之地,进可攻,退可守,于征蜀大业,意义非凡!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凛冽的杀意,“可惜那杨成乐,困兽犹斗,突围前竟丧心病狂,纵火焚毁了利州囤积的大批粮草!”

他端起旁边案几上那粗陶大碗,抿了一口早已冰凉的苦茶,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继续道:“至于治理利州,安抚民心,恢复秩序,陛下早有圣断,已选派干员赴任。我等武人,当谨遵陛下旨意行事,不得僭越。”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扫过厅内每一位将领的脸庞,“征蜀檄文与天工快报,已如春风化雨,使蜀地民心渐向长安。我军所过之处,便是朝廷的脸面,陛下的恩泽!故,本帅再次严令三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无论官兵,凡有骚扰百姓、劫掠财物、奸淫妇女者——斩立决!此乃铁律,绝无宽贷!昨日那五颗头颅,便是明证!”

厅内众将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们仿佛又闻到了城门上那浓烈的血腥气,看到了那死不瞑目的惨状。

齐刷刷的甲叶摩擦声中,众人霍然起身,抱拳怒吼,声音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在厅堂内隆隆回荡:“谨遵帅令!吾等必约束部属,秋毫无犯!”

“此外,”张巡放下茶碗,手指如同重锤,再一次狠狠敲在舆图剑门关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后方粮秣辎重,正日夜兼程,加紧调运利州!以此为枢纽,供给大军,事半功倍。当下之急,便是这——”

他手指用力戳着那朱砂红圈,“剑门天险!欲破此关,必先知彼。赵将军,不良府探得的情报,你且详细道来!”

“遵命!”赵小营早已准备多时,闻声大步走到舆图前。

他展开手中一卷更为精细、边角磨损的羊皮地图,上面用浓淡不同的墨线精心勾勒出山川河流、关隘路径,并用细小的朱砂点标注着蜀军驻防要点。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无比郑重,手指精准地点向地图中央那醒目的关隘标记,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揭示重大秘密的凝重:

“大将军,诸位将军。据不良府兄弟舍命探得,剑门关守将,乃杨逆国忠之心腹大将,杨子钊!”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环视众人,确保这个名字被牢牢记住,“此獠出身杨氏旁支,性情刻板阴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尤以治军严苛酷烈、擅守城而闻名蜀中,有‘铁壁杨’之号!深得杨国忠信重!杨逆对此关视为命门所系,不惜血本,倾力拨付精兵五万!粮草军械堆积如山,据细作密报,足够其坚守一年有余!”

他手指沿着舆图上那陡峭密集的等高线滑动,仿佛能感受到那山势的险恶:“剑门关之险,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城依山就势而建,两侧绝壁千仞,猿猴难攀,飞鸟愁渡!主关城墙高四丈有余(约合今十三米),基厚近三丈(约十米),皆以丈许见方的坚硬青石垒砌,糯米灰浆灌缝,坚固异常!”

“其上,大型三弓床弩不下五十架,射程极远,力道足以洞穿三层重甲!至于滚木礌石,更是在关墙两侧堆积如山,望之令人心胆俱裂!”

赵小营的手指移动到关前那条细如发丝、蜿蜒扭曲的墨线:“关前唯一通道,便是这‘金牛道’。此道狭窄崎岖,最窄处仅容三骑并行!”

“两侧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涧,云雾缭绕,一旦失足坠下,尸骨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险峻吸入肺腑,“杨子钊的布防,堪称滴水不漏:三万最精锐的主力,布防于主关城及两侧山腰依险构筑的壁垒之中,居高临下,视野覆盖整个金牛道,弓弩射界无死角!”

“另有一万精兵,驻守关后要地‘姜维城’,既为预备队,亦护卫粮道,前后呼应。”

“最后五千人,分作数股,扼守附近几处可能通行的小道隘口,如七盘关、明月峡等处,以防我军奇兵绕行。”

随着赵小营低沉而清晰的讲述,厅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领们的脸色在光影中明暗不定,凝重得如同生铁铸就。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那巍峨的剑门雄关,那五万严阵以待的守军,那狭窄如鬼门关的金牛道,仿佛化作了巨大的、无形的磨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碾磨着刚刚因利州大捷而升起的信心。

张小虎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无意识地用指节用力敲击着坚硬的桌面,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笃笃”声,仿佛在叩问着无解的难题:“五万精兵……守这等天造地设的险关……”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狭窄如肠的金牛道上,进攻的士兵在漫天倾泻而下的箭雨和巨大滚木礌石的碾压下,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草般层层仆倒,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石阶,惨嚎声淹没在巨石滚落的轰鸣里。

“强攻?”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无异于驱赶羊群去填虎口!纵有十万大军前仆后继,恐怕也难以撼动其分毫!那滚木礌石砸下来……那强弩攒射之下……金牛道,便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尸山血海,亦难填平!”

他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愤怒。

老将刘志群,须发已见斑白,他是军中宿将,经验丰富。

此刻他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良久,才沉重地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杨国忠这次是押上了全部的血本。杨子钊此人,老夫昔年略有耳闻。虽无甚奇谋妙策,但胜在谨慎扎实,守城布防极有章法,一丝不苟,最擅以堂堂之阵磨杀敌军锐气。看他这布防,关前主守,关后策应,两侧隘口封堵,层层叠叠,主次分明,相互呼应,互为犄角。想从正面硬啃……”

他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难!难如登天啊!”

主管后勤转运的郎将柳敬杰紧锁眉头,接口道:“于将军、刘老将军所言,句句在理,切中要害。我军虽有利州新胜,士气可用,然长途奔袭,翻越秦岭栈道,将士已是人困马乏。”

“后续粮草辎重转运,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翻山越岭,耗时费力,损耗巨大。”

“若大军被阻于剑门关下,迁延日久,师老兵疲,锐气尽失。届时,”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众人,“成都方面必能调集援军,甚至驱使蜀中豪强私兵。南诏、鲜于仲通若再趁机响应,南北夹击,断我归路……我军危矣!此非危言耸听!”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锥,刺破了最后一丝幻想,点出了更深层次的、足以致命的隐忧。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沉重得令人窒息。

只有牛油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爆响,以及众人压抑粗重的呼吸声。

剑门关,这座横亘在征途上的巨兽,投下的阴影似乎已化作了实质的牢笼,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看不见一丝光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所有人的意志压垮之时,张巡的目光却依旧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牢牢地钉在舆图上。

他的手指,没有停留在那刺目如血、象征着死亡和绝望的剑门关红圈,而是缓缓地、异常坚定地沿着关隘两侧那代表千仞绝壁的密集等高线,向西移动,如同在绝境中固执地寻找着一条生路。

最终,他的指尖停在了一片被特意用浓墨渲染、标注着无数代表陡峭悬崖符号的区域——那里地形之复杂险恶,仅仅在地图上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过众将写满焦虑、凝重乃至绝望的面孔。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一个冷峻而充满自信的弧度,悄然在他嘴角勾起。

这笑容,如同阴霾天空下骤然劈开的一道闪电!

“诸位将军所言,皆乃实情。剑门天险,强攻实乃下下之策,徒耗我精锐,空折我锐气,智者不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金石、斩断绝望的力量,瞬间撕裂了厅内凝固的死寂!

众将精神猛然一振,濒临熄灭的火焰在眼底重新点燃!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聚焦在张巡脸上,屏息凝神,心脏狂跳,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下文。

张巡的嘴角,那抹冷峻自信的弧度愈发明显,他手指猛地抬起,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在那片浓墨渲染的死亡区域:“然!天险非不可破!杨子钊布防虽严,看似无懈可击,实则……仍有破绽可寻!而且,是致命的破绽!”

“其一,”他手指倏地移回金牛道,声音斩钉截铁,“杨子钊倚仗地利,必料定我军主攻方向,非此金牛道莫属!他将重兵囤积于此,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用意昭然若揭:便是要利用这狭窄绝地,大量消耗我军有生力量,挫我锋芒,待我师老兵疲,锐气尽失,成都援军再至,便可内外夹击,一举功成!”

他冷笑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轻蔑,“我军何不……遂了他的愿?”

张小虎愕然,忍不住失声惊呼:“大将军!这……明知是死地,还要驱使将士去填?这……这如何使得?”他无法理解,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非是用命去填!”张巡断然截住他的话,眼中精光暴涨,如同利剑出鞘,“乃是‘疲敌’、‘惑敌’!此乃疑兵之计!”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本帅欲遣一支偏师,多为新附之利州降卒,再辅以少量朱雀军团步卒,多备旌旗、号角、战鼓,甚至扎制草人疑兵!”

“白日里,于金牛道前列开浩大阵势,轮番鼓噪呐喊,摇旗擂鼓,佯装主力,作势强攻!声势务求浩大,让杨子钊确信我主力在此!”

“夜间,则广布火把,制造大军调动、频繁夜袭试探之假象!同时,”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森森杀气,“再挑选军中神射手百人,配备最强弓劲弩,利用夜色或山间雾霭掩护,抵近关墙之下!不攻城墙,专射其暴露的哨位、弩手操作处、甚至是点燃火把、照亮城头的守军!不求杀伤多少,但求使其日夜不得安宁,精神高度紧绷,消耗其箭矢滚木,疲惫其士卒!使其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赵小营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脸上那道疤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妙啊!大将军此计大妙!以虚兵示形于前,牢牢牵制其主力,耗其物力,疲其精神!更妙的是,使其深信我军主力意图就在金牛道正面,从而将目光死死钉在此处,无暇他顾!此乃疑兵惑敌之上策!杨子钊那厮,定会被牢牢钉死在这‘铁壁’之后!”

他仿佛看到了杨子钊被骚扰得焦头烂额、疑神疑鬼的模样。

张巡对赵小营的领悟投去赞许的一瞥,随即,他的手指如同最锋利的矛尖,再次猛地刺向舆图西侧那片浓墨渲染的绝域!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石破天惊、一往无前的决断:

“其二!真正的破局之刃,在于奇兵!赵将军方才情报中提及,不良府探得,此关以西百里,群山深处,人迹罕至、飞鸟绝迹之地,尚存一条古道遗迹,名曰——‘阴平道’!”

“阴平道?!”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来自远古的恐怖魔咒,瞬间在厅内炸开!张小虎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声惊呼:“阴平道?!末将……末将也曾听闻!相传乃是三国时魏将邓艾偷渡阴平、奇袭灭蜀所行之路!可……可那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地狱般的景象,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悸,“栈道朽烂,深涧断崖,毒虫瘴气弥漫,更有猛兽盘踞!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大军……大军如何通行?那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他作为张巡的族侄,负责前锋斥候,对蜀道艰难有切肤之痛,此刻听闻要走阴平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一直沉默如万年玄冰的王玉坤,此刻终于缓缓抬起头。

面甲下那双幽深冰冷的眸子,如同两点寒星,精准地投向舆图上那片代表死亡绝域的浓墨标记。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决绝和冰冷如铁的自信弥漫开来。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在坚硬的石板上:

“非大军。精兵。轻装。攀援。”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最坚硬的钢铁锻打而成,简洁,冰冷,不容置疑。

张巡赞许地看了王玉坤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期许,仿佛在看着一柄即将刺入敌人心脏的绝世利刃:“王郎将所言,正是关键!此路,非你麾下特战营之精锐,莫属!尔等训练有素,攀援越险之能,远超寻常步卒十倍!本帅意:由王玉坤郎将亲自统领,精选五百特战营锐士!”

他语气斩钉截铁,“卸下重甲,只着轻便护身软甲!携带最精良的攀援器械(飞爪、坚韧绳索、凿钉)、强弩、毒箭、火油罐及十日干粮!赵小营!”

“末将在!”赵小营挺直腰板,如同绷紧的弓弦。

“命你不良府,即刻抽调最熟悉此间山路的得力向导!并派出精干人手,提前秘密清理部分险段,设置牢固绳索与隐秘标记!务必确保奇兵路线隐秘畅通!”张巡的声音如同重锤砸下,不容丝毫差池。

随即,他锐利如刀的目光再次锁定王玉坤,一字一句,重若千钧,仿佛要将每一个字刻进对方的骨血:“王郎将,本帅予你十五日之期!十五日内,神不知,鬼不觉,翻越阴平险径,如神兵天降,直抵——姜维城附近!不得有误!”

“五百?!”降将张玉祥忍不住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惧,“大将军!五百人……纵是特战营兄弟神勇无敌,可那姜维城内,驻守的是三千精锐守军,又有城池可依啊!这……这如何能成?”

他仿佛看到了五百勇士被三千守军淹没的惨烈景象。

张巡眼中精光爆射,仿佛有实质的火焰在燃烧!

他猛地一拍桌案,“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案上笔架跳动,烛火剧烈摇曳!他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摧枯拉朽的意志,斩钉截铁:

“兵贵精,不贵多!姜维城守军,其防备重心,全在剑门主关方向!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奇兵,自那飞鸟难渡的绝壁之上,如鹰隼般扑下!特战营之悍勇,诸位今日在利州城外,已然目睹!五百精兵,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突袭之下,只是焚毁其囤积如山的粮草,断其剑门关守军退路与粮道……”

张巡的声音如同巨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剑门主关守军闻此噩耗,腹背受敌,军心必乱!顷刻瓦解!届时……”

他手臂猛地一挥,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直指金牛道:“我正面佯攻之军,立刻转为实攻!张小虎!”

“末将在!”张小虎霍然起身,热血瞬间冲上头顶,眼中燃烧着狂热的战意!

“命你率朱雀重甲铁骑为先锋!待姜维城火起,浓烟冲天,信号传来!”张巡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张小虎脸上,“便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帅强冲金牛道!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开剑门关的大门!将杨子钊的‘铁壁’,碾为齑粉!”

张巡的目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扫过厅内每一位将领震惊、激动、热血沸腾的面孔,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严与必胜的信念,在烛光摇曳的大厅内隆隆回荡:

“此战关键,在于三字:‘快’、‘奇’、‘狠’!正面佯攻,务必逼真惨烈,声势浩大,让杨子钊无暇他顾,心神俱疲!使其深信不疑!”

“奇兵攀援,务必隐秘如鬼魅,迅捷如疾风!克服万难,如期抵达!而一旦兵临姜维城下,则需如雷霆霹雳,一击必杀!务必做到‘狠’!夺城!焚粮!制造最大混乱!”

“待姜维城火起,浓烟冲天,便是全军总攻之信号!内外夹击,前后交攻,剑门天险,必破无疑!”

这惊天动地的奇谋,如同在绝望的死水中投入万钧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厅内压抑到极致的绝望阴霾被这狂飙般的气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沸腾如岩浆的战意和跃跃欲试的、近乎狂暴的兴奋!

张小虎第一个抱拳,声如洪钟,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末将领命!定将那金牛道搅他个天翻地覆,日夜不宁!让杨子钊那龟儿子寝食难安,睁着眼睛睡觉!让他尝尝什么叫‘铁壁’难安!”

他眼中燃烧着好战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金牛道上冲锋陷阵。

王玉坤微微颔首,幅度依旧小到极致。

面甲下,那冰冷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直。

唯有那双眸子,锐利如淬毒的刀锋,一股凛冽到令人窒息的杀意无声地弥漫开来,整个角落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无需言语,行动便是他唯一的回答。

赵小营肃然抱拳,声音沉稳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大将军放心!不良府必竭尽全力,确保奇兵路线畅通无阻,绝无差池!明日卯时,向导与开路精锐必至特战营报到!”

他深知肩上担子重逾千斤,但眼中没有丝毫退缩。

战略已定,厅内的气氛陡然转为极致的专注。

烛火被拨得更亮,将领们围拢到巨大的舆图前,每一个细节在摇曳的光影下被反复推敲、研磨、确认。

正面佯攻部队的组成(利州降卒与朱雀步卒的比例)、鼓噪的节奏(何时擂鼓,何时呐喊,旗号如何变换)、袭扰的频率(每日几次佯攻,夜间火把如何布置,神射手轮换批次);

奇兵的行军序列(谁开路,谁断后)、装备细节(绳索长度、干粮配给、火油罐密封)、联络方式(烟火信号、响箭暗号)、遇险预案(坠崖、遭遇毒虫猛兽、被小股敌军发现);

总攻的时机把握(如何确认姜维城火起信号)、各部的衔接配合(张小虎铁骑如何快速通过佯攻部队让出的通道)……每一个环节都被掰开揉碎,力求万无一失。

烛火将将领们的身影长长地、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如同即将出征的、蓄势待发的巨灵。

一场针对“天下第一险关”剑门关的惊天奇谋,在这利州城的深沉夜色中,如同蛰伏已久的巨龙,悄然张开了它森冷锋利的爪牙。

厅堂之外,夜风呜咽着掠过屋檐,卷起哨音,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与……那在绝境中奋力搏出的一线破天曙光。

无人注意,张巡在布置完所有细节、众将领命鱼贯而出后,并未立刻起身。

他独自一人,依旧端坐在主位,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上那片浓墨渲染的阴平道区域。

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在粗糙的羊皮地图上摩挲着,仿佛要感受那悬崖的陡峭与深涧的冰冷。

一丝极其隐晦、难以捕捉的忧虑,如同深潭底部的暗流,在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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