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昭此时正在研究自己当初在陈仓时候被围困的复盘工作，听到这种不客气的发言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愣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牛金大踏步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我们在外面冲了那么多次，想要解救你们，你这厮但凡当时冲着我们的方向冲一下啊！”
郝昭被牛金揪住衣领，却并未挣扎——他也认出了这位偏将军。
后面的张合连忙来制止两人的撕扯，徐邈也在那里喊“哎哟，怎么吵起来了？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郝昭最后还是掰开牛金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牛将军，你这是何意，须知我陈仓守军不过千余人，而汉军重重围困，里三层外三层，我若贸然出城冲击，那不过是以卵击石，白白葬送城中将士的性命！”
可惜牛金满脸通红，完全不听他的解释：“你这是怕死！我们在外面浴血奋战，死伤无数，为的就是接应你们。你倒好，龟缩在城中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我们送死！”
“我没有！我们也在坚守城池抵御蜀军！”
“你放屁！我们攻打蜀军防线那么多天，一次都没听到里面有杀喊声！”牛金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都宣泄出来。
郝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发现自己确实没法解释为啥没有杀喊声——难道要他说蜀军其实一直没有正经攻城，每天上午拿着石头砸自己么？
不过他最后还是冷哼一声：“我郝昭一生从未怕过死。但作为守城将领，我要为这陈仓城的安危负责。当时的局势，若我率军出城，不仅救不了你们，还会让陈仓城轻易落入汉军之手，你可曾想过这后果？”
牛金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哼，说得好听。那陈仓还不是丢了？”
“至少丢失陈仓之前，蜀军不敢出渭水道。”郝昭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跟牛金解释这些跟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他正想着要怎么结束这无用的争论，然后就听到张合开口：
“不要吵不要吵，既然你们都在这里，那我们就坐下复盘一下嘛，看看是谁的责任。”
然后他又对牛金说：“我来扮演汉军，徐刺史做裁判，牛将军你可愿意?”
牛金扭过头去，最后还是点点头：“愿听右将军和徐刺史评理。”
然后复盘的几个人很快发现相互之间是鸡同鸭讲。
“怎么可能会有冬天穿着甲能到处跑还不受影响的士兵！”牛金忍不住叫起来，“你莫不是为了推卸责任！”
“不但有，而且人家冬日行军严整，把陈仓包围地像铁桶一样。”郝昭倒是慢条斯理，“相比之下由于长安的拖延和补给不足，陈仓城不但没建好，守军也不多，而且当时我军哨骑爱惜马匹，居然是徒步出去侦查的，结果来不及回报就被蜀军抓个正着，本将是被蜀军打到城下才发现敌人来犯的。”
然后他又补充：“就算是这样，蜀军一开始也打不进陈仓城，只能离远了用发石车砸墙，城中区区一千人，面对数万汉军坚持了一个多月还不够么？最后还是蜀军用大铁车凿烂城门，陈仓才失陷的。我倒想问问牛将军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呢！”
牛金见三人都看向自己，也知道郝昭若是没说假话，那能守住陈仓也是竭尽全力了，不过他也不愿意服软，便在张合画的渭水道的出口位置划了一条线：
“就是这里，蜀军修了一堵矮墙，充当防御工事，我军数次攻打，伤亡近万。”
“汉军在这里筑城了？”徐邈愣了一下。
“不是城，是墙。”牛金拿自己比划了一下，“到我胸口这么高。”
徐邈随即露出不屑的神情：“这种墙有什么难打的？”
反倒是张合愣了一下，然后对牛金点点头：“你把这墙给我仔细说说。”
于是牛金就开始讲当初为了攻打这墙，外面的魏军费了多少劲——最重要的是还没打过去。
汉军的远程投掷武器就像不要钱一样往魏军头上洒，就算魏军推出武钢车和霹雳车也无法反制，最后更是连番血战后反被汉军击溃。
张合想了一下，觉得这种情况下确实没什么好的破局办法，最后摇了摇头：
“若是汉军真如你所说，那怕是确实不好打，他们的发石车比霹雳车射程要远。”
然后张合想了想，还是问出另一个问题：“但是汉军满打满算也就十万人，就算全在渭水道，也不该把魏军打得一败涂地，毕竟牛将军你说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当时带了将近二十万人在那里，就算只有四成是战兵，也不该败得这么惨啊？”
然后他就看到牛金露出委屈的表情：
“他们拿炮轰我们...”
张合愣了一下：“发石车？你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是炮。“来的路上牛金已经从汉军那里听说过所谓雷管其实名叫虎蹲炮了，“之前凉州的时候，大将军就是被这东西打蒙的，我们当时不知道名字，就管它叫雷管。因为声若雷霆，排成一排发射后，我们不管冲过去多少人都会倒在地上。”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有说服力，牛金又加上一句：“末将就是被这玩意轰倒在战场上，靠着亲兵掩护，才捡回来一条命的。”
其实此前张合和徐邈也听过虎蹲炮的传言，但是大多比较失实，没什么亲历者的第一人称描述，如今听牛金连说带比划，才意识到这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百倍。
然后扮演汉军的张合在地上的草图上划了两下：“牛将军你刚才好像还说过你们被渭水突然冒出来的洪水给冲了一半营地对吧？”
“是的。听蜀军说是提前在上邽修了水坝拦水，又提前一天放水，距离太远，我军不曾防备。”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充当裁判的徐邈，后者忍不住挠挠头：
“老夫其实是文官来着，这能打四百步远的发石车，能发出巨响打出石头铁砂的铁炮，老夫以前是没有见过的，但是想来两位将军说的都是真的，至于这提前蓄水进行水攻，想来也是因为诸葛亮足智多谋，那这样的话，老夫也想不出有什么破局的办法，怕诸位败得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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