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的没有。”我把脖子往被子里面缩了一缩,像只把脑袋埋进沙地的鸵鸟,声音闷得只剩气音。
张可言眼珠子“滴溜”一转,忽然凑近,鼻尖差点顶上我下巴:“那你肯定有喜欢的人。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就对身边的异性自动屏蔽——小说里都这么写。”她拖长声调,像给自己铺台阶,可那逻辑偏偏严丝合缝,让人没法一口回绝。
“………………”我张了嘴,却只呵出一口白雾,嗓子眼里像塞了团旧棉花。脑海里闪过一个侧影——操场尽处的马尾,被夕阳照得毛茸茸,风一吹就跳成一朵黑色的火焰。我眨眨眼,把画面掐掉。
张可言立马捕捉到这片刻的空白,双手“啪”地合拢,跟抓到现形的小贼似的:“大哥,你跟我说说,我保证——”她竖起三根手指,又往我耳边蹭,热气混着薄荷糖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抬手把她脑门推回椅背:“说什么说,陈年旧谷子的账,翻出来呛嗓子。”语气半软不硬,算是默认,也等于封口。
她不死心,抱着毯子往前蛄蛹了蛄蛹:“那你就是现在还喜欢人家喽?”声音压得低低,却带着奶猫挠门的劲儿。
“谈不上喜欢。”我往后靠,头枕发出老化的“吱呀”,像替我叹气,“只希望她过得开心。人家早就有另一半,我也早有故安。要是还拿十几岁的自己去打扰现在的她,那才真对不起如今这份安稳。”
“那就是喜欢喽?”她逮住话缝,笑得虎牙反光。
“我说了吗?”我斜她,用眼皮把她按回原地。
“没说,可——”她掰着手指数,“语气、停顿、省略号,全是证据。”
“小屁孩懂什么。”我伸手揉她脑袋,把她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炸毛,“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还学人当情感专家分析起我来了。”
“谁说我没——”她急得一挺身,话音戛然而止。凌晨两点多的车厢里,只剩她倒抽的那口凉气,在黑暗里轻轻回荡。
“哦?”我原本沉在回忆里的脑袋“嗡”地浮上来,像被人按了重启键。凌晨两点半的车厢,只剩仪表盘那点幽蓝,我侧过身,胳膊搭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说说吧,怎么个事儿?”
张可言瞬间把毯子拉到鼻尖,只露一双眼睛,睫毛扑闪得跟雨刮器似的。“哎呀,不说不说,不是说你呢嘛?怎么就说上我了?”声音闷在绒毛里,闷得发虚。
“是你自己说漏嘴的。”我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点她,“你把我的好奇心勾出来,现在想刹车?没门儿。赶紧的,让我听听你的——”我故意拖长音,咬字清晰,“恋、爱、故、事。”
她“唰”地把毯子褪到锁骨,咬了咬下唇,小虎牙在蓝光里闪了一下。“好——”尾音拐了十八个弯,眼珠子在眼眶里溜达半圈,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不过!”她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晃,“要你先把你的故事交代清楚,我再考虑要不要交换。不然——”她双手比了个“叉”,“想都别想!”
凌晨的凉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她额前碎毛乱飞,像给她加戏的小风幕。我往后一靠,笑了笑说道:“小丫头片子,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反正我那点陈年旧事,藏了这么久也没酿出酒味,再掖着倒显得我小气。我搓了搓脸,把毯子往下巴一兜:“成,那我就给你交个底。”
张可言“嗖”地坐直,毯子滑到腰间,两只耳朵竖得比车顶灯还亮,整个人往前探了半尺,恨不得把耳朵贴我嘴上。
故事讲完,车厢里只剩仪表盘“嘀嗒”走表声。她抿着嘴,睫毛耷拉下来,像被雨水打湿的小扇子,满脸写着“意难平”:“你们要是在一起就好了……”
“什么话这是?”我声音拔高,把昏睡的空气划出一道口子。
“真的,大哥。”她急得膝盖跪坐垫,塑料膜“吱啦”一声,“听完我就觉得——你们像剧本里写好的官配,稀里糊涂拆伙,后面肯定是悲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伸手要去揉她脑袋,被她偏头躲过。
“我没胡扯!”她掰着指头数,手指尖在蓝光里翻飞,“许仙就该配白娘子,梁山伯就该配祝英台,范喜良就该配孟姜女,牛郎就该配织女——正主没成,才落个四大悲剧的名头。你俩要是也错过,那就第五大!”
“那故安呢?”我收回手,抱臂靠回椅背,声音低下来,“你们也一起吃过饭、逛过街,还相处过挺长时间,你不喜欢这个大嫂?”
“我没有……”她嗓子突然发干,像找不到落点的钟摆,“我只是替大哥你觉得——”她抬眼,眸子里映着仪表盘那一点幽蓝,“替你们俩,可惜。”
“你还替我可惜上了。”我故意把尾音扬得高高的,像把风筝放上天,好让气氛松一松,“错过了,那就说明本来也不是正确答案,更谈不上适合。”
“可第一直觉才是准的啊!”张可言把毯子往怀里一攥,“就像考试——我第一笔写的明明是对的,结果回头检查,越看越像错的,一改就改栽了。”
“那我问你,”我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点她,像老师点错题,“你动笔改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第一次选的是错的,后来填的才是标准答案?”
她愣住,小虎牙轻轻咬住下唇,车灯在她瞳仁里投下两粒小小的光斑,像被按了暂停符。
“我……”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看吧,”我收回手指,“当时你觉得改得对,才下笔;考完才知道错了。感情也一样——那一刻你以为‘对’的人,其实只是卷子没翻到最后一页。”
张可言垂下睫毛,半晌闷声嘟囔:“那……最后一页写的是什么?”
“写着‘故安’俩字儿。”我轻笑,抬手在她头顶胡乱呼噜一把,“小丫头,别替我复盘了,再复盘天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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