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被关进地下室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季祈夜知道自己刚刚的推测的大概率遗漏了很多的细节。
但是他也知道有些隐情父亲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所以他还是问了管家。
季管家看着如今脱胎换骨的季祈夜，想着季萧被他亲手送进去了，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大小姐从地下室出来的那天，路小姐是被她抱出来的。”
听到季管家的话，他想到他被自己父亲关到房子里的那几天。
一出来就没有看到星云的身影，就被父亲叫到了他跟前，和他处理了一天的事。
期间去见了季萧他们，路锦变得不对劲，晚点就传来了关于星云的噩耗。
所以路锦去地下室的原因是什么？星云又是为什么被路锦发现了身份？
和自己父亲密切有往来的利瓦尔家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诸多疑点，让他更加知道事情的蹊跷。
“我知道您最近很辛苦，也很疲惫，也知道您为了星云小姐的事怪罪于大小姐。”
季管家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打开了说话的阀门一样。
接着又多说了一句：“这个家里早就没有了大小姐容身之地，或许她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我明白您说的，也知道您更疼爱季萧，毕竟这个家里她最可怜吧。”季祈夜的语气带着点自嘲之意。
季管家知道季祈夜厌倦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可能这个苦衷改变不了大小姐伤害人的事实，可是有时候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相信您最近接触了这么多季家的事，也应该知道，身不由己的时候是多么的难受。”
“我怎么不知道，可是我是个有感情的人。
季萧不能因为她的苦难，就把一切都强加在别人对她的怜悯上。”
季祈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一时之间卷起了风浪。
季管家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季管家，总是忍不住的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帮助季萧。
所以他突然说了一句：“您有时间听一听我和大小姐的故事吗？”
季祈夜知道季管家向来不爱多管闲事，而且他是季家的老人。
季家的那些内部斗争他向来是懂得如何全身而退的，可是今天竟然会跟自己煽情了起来。
“洗耳恭听。”季祈夜看着季管家的那一贯亲和有加的眼神，此刻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暴露了出来。
季管家带季祈夜来到了最近一次季萧被关过的地下室外。
“季家的地下室遍布整个季家，布置千篇一律。”季管家看着这个花园深处的地下室介绍了起来。
“您不会是想带我进去看看吧，看看季萧曾经关在里面有多么的狼狈。”季祈夜听着这季家人都知道的话。
季管家却接着说道：“只要在季家大小姐的所有惩罚都是我实施的，只要不是您父亲动手的。
而季家大大小小的地下室，毫不夸张的说，大小姐都进去过。”
季祈夜只是听说过一些，但是真正听到有人亲口告诉他，还是和季萧有很深渊源的季管家，他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他直视季管家的眼神，看着他打开地下室的门。
“您没有来过这吧……作为季家未来的家主，您迟早要熟悉这里的一切。”说着他就先季祈夜一步走了进去。
门口的光源逐渐微弱，两人深入地下室。
黑暗中季祈夜跟着季管家的脚步一前一后的往下走。
“这里的阶梯我不知道有多少阶，也从来没有认真数过，但是我几乎不用看就能摸黑走到底。”
季祈夜往下走的同时，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步子，跟随季管家的脚步，走得小心翼翼。
没有回季管家的话。
到底的时候，地下室的微弱的光源亮起，前方的牢笼里有一个白色的光点。
“灯呢？”季祈夜看着只能看到那白光圈的四周，除此之外其他的都看得不真切。
“每个这样牢笼构造的房子里，都有一个足以把人笼罩的光圈，那天大小姐就是这样待了几天。”
季管家说着，周围房间的光圈都亮了起来。
季祈夜看到，都是像季管家所说的一样。
带有光圈，又空无一物的牢笼般的房子。
“她被关了很多次？”季祈夜的心中波动变大，试想一下从前的他，被这样关个几天，会被逼疯吧。
“您没有看到大小姐的时候，她不是被关在地下室，就是在被上家法，甚至是……
甚至季家磨人的刑罚里，都是在大小姐的受罚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
这两句话彻底把季祈夜打入沉默境地，她知道季萧不容易。
知道季萧遭受了很多不公，甚至知道季萧受过很多刑罚。
可是真正亲眼听季管家说，心里的矛盾情绪又轻易被激起。
所以季萧的所谓的冷心冷情，反而成为了拯救她自己的利器。
“说了这么多，您和她的事就这些？”季祈夜心里起了波澜，但是面上不显。
地下室阴暗湿冷的环境里，在这时又响起了季管家的声音。
“最开始大小姐被关进地下室的时候，她自己根本就出不来。
所以一开始，大小姐被关出来之后还会死死拉着我的手，才有往上走的勇气。”
季管家话音刚落，季祈夜就说了一句：“为什么？她不是应该习惯了这种黑暗的环境吗？
毕竟据我所知，她很享受黑夜带给她的感觉。”
“您这就说错了，什么人天生就喜欢黑暗，至少我觉得您肯定不是。”季管家拍了拍自己的腿，看着季祈夜的眼睛，有着笑意。
季管家这句话直接把季祈夜问住了。
是啊？有什么人天生就喜欢黑暗呢……
他好笑又颇为感慨的说道：“大小姐，她确实是怕黑的，这件事只有我和张妈知道。
我还记得大小姐因为怕自己这个事被传出去，自己还会偷偷跑进地下室，适应环境。”
说到这季管家又停顿了一下，随即才接着说道：“好几次我和你爷爷都能在地下室的找到她，看着她蜷缩在地下室熟睡的身影。
那时她才十三四岁，可能正是自尊心最旺的时候。”
“所以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强迫自己去适应黑暗的想法？”季祈夜看着季管家好笑又心疼的表情接着问道。
“我想想，大小姐怎么说的……”季管家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半晌才又说道：“她说……
她天生就应该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而且她也不知道她下一次受罚是因为什么，她想做好万全之策。”
听到这，季祈夜的表情变了又变。
他一直以为季萧什么都不怕，享受黑暗和孤独，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那时他在干什么呢？
好像就是无忧无虑的活着，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丝毫没有这些所谓的顾忌。
不曾想，原来季萧也在胆怯着这些。
她不仅怕黑，还怕随时而来的惩罚。
家里没有人救她，她就自己适应，自己寻找出路。
“您跟我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对她网开一面，但是我不是她，她吃禁药的事已成定局。”
季祈夜其实从来不是一个为了别人可以委屈自己的人。
从前只是因为他看重这份在季家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现在却亲手被季萧彻底斩断了。
季管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带着人往上走。
季管家自然不觉得自己说话有这么大的魔力。
在他们走到光源处的时候，沉默了良久的季管家才又开口道：“大小姐那天抱着人走的很稳，每一步都没有踏错。”
季祈夜抬眼看了一眼走在他前面的季管家，听他突然说的话。
他就走过今天这一次，还是季管家带着走的，都觉得摸黑走无比艰难。
他想，季萧大概是走习惯了，所以才能不出错吧。
“关于今天的事，我会让人闭嘴的，您不用担心我的父亲找您麻烦。
但是您没有让我放了季萧，又跟我说这些，您图什么？”
季祈夜语气疑惑，再一次发问。
季管家先是回了一句：“那就麻烦小少爷了。”
随即才解释道：“就是想让您对大小姐的误会不要这么深。
或许大小姐她的苦衷根本就不是您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外面都说大小姐冷酷无情，可是只有我知道，她做事向来就事论事。”
“我知道了，关于季萧的事，我做事自有考量。”
季祈夜听到这，思绪早已百转千回，他好像真的没有了解过季萧。
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在意过季萧，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在意着他所谓的亲情。
“她没有记恨过您吧，即使您是惩罚她的帮凶。”季祈夜最后说了一句。
他想，外人都说季萧睚眦必报。
“大小姐的每次惩罚几乎都由我在执行，可她从未因此对我动任何不好的想法。
她理解我的处境，甚至还会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
毕竟在季家谁手握权力，谁就有放肆的资格，她从来都没有让我为难。”
话落季管家对着季祈夜躬身就退下了。
而季祈夜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所以季萧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到底想做什么？
但是，苦衷也抹除不了他们现在之间横亘着的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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