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站站长老黄给崔宇锋倒水：“小崔，吃了中饭了？”
崔宇锋心说，我说没吃你也不会请我呀，嘴上还是说：“吃了，派出所那边吃的食堂。”
老黄对办公室几个人说：“看看，还是小崔有办法，能在派出所混饭吃。警察伙食好哇，哪里像我们林业站清水衙门，连食堂都搞不起，中午只能吃他娘的快餐盒饭。”
旁边的财务也发牢骚：“说到食堂我就来气，我去镇政府那里找过管后勤的办公室刘主任，要求我们几个去镇政府食堂搭伙，他还嫌弃我们呢。说是镇政府里头的伙食补贴派人头派不到林业站，硬是不给办。”
这件事老黄知道，老黄说：“他们是瞧不起人。一个人头几百块他镇政府出不起？我们也不是不出伙食费嘛。他妈的铁公鸡，我这林业站拢共才5个人5张嘴……”
财务说：“刘主任说了，他们也穷，经费也紧张，多一张嘴都难受。他说我们林业站是双重管理，我们局里上面有钱，还让我们多搞点经费支援一下他镇里的扶贫工程呢。”
“局里有屁的钱呀。”老黄瞄了崔宇锋一眼，“站里的津贴三个月没见着了，还让我们扶贫，谁扶我们的贫呢？镇政府的人都是糊涂蛋子么？”
一个工作人员插嘴：“谁让咱们林业站都是事业单位呢，镇衙门不大，好歹人家是行政单位公务员，镇政府那帮人压根儿瞧不上咱们。”
老黄叹口气：“咱们是没权。乡下办一张砍伐证才限定4个立方，连带工本费育林费收下来才百十块小钱。赶上大项目人家直接找县局，根本就没我们站里的事儿，油水都给上面搞走了……唉，我这站长不中用啊，大伙儿跟着我受委屈了。”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牢骚、叫穷，满满的负能量。崔宇锋知道老黄有些话是说给他听的，不消讲，领补贴的事儿估计又黄了。
崔宇锋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开口提要补贴的事儿，坐了会儿崔宇锋说：“黄站，没啥事儿我先回林场了。你们忙吧。”
老黄脸色一松，嘴里客气道：“唉，好容易下趟山，这就走啊？”
崔宇锋说：“还有50公里路呢，回去都晚了。”
老黄站起来送客，拍着崔宇锋的肩，语气很是关心：“小崔啊，现在那山上就你一个顶着，有什么困难就说，能办的我给你办，自己人别客气。”
崔宇锋心里不痛快，我来这儿办什么你心里不清楚么？
崔宇锋也是无奈：“谢谢黄站关心，我知道。”
几个同事站起来送崔宇锋离开，七嘴八舌地安慰他几句。小崔啊，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啊……
看着崔宇锋离开，老黄几个人又坐下继续吹牛。
老黄摇头：“小崔也不容易，一个人守着那林场，几个月没拿补贴，那点工资都摊在伙食上了。他来我这坐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和他说。咳。还好，这小伙儿是个实诚人，提都不提补贴的事儿。”
财务说：“提了也白搭，你给得了吗？”
同事说：“小崔还没成家吧？要成家了，这点工资哪里够养老婆噢。”
老黄说：“也别那么说，我看小崔仪表堂堂不像池中之物，没准儿人家以后会飞黄腾达，不会和咱们这些衰佬一起混的。”
同事说：“小崔这人做事踏实，话也不多，放到那林场这么混着，年纪轻轻的确实有点浪费。”
老黄邪魅一笑：“你看得出？我告你们几个啊，这个小崔有点来头的，以前是个武警警官，是那个派出所牛所的部下，牛所转业到咱们梅山把他带过来的。”
财务好奇：“发配到咱们这穷乡僻壤，也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
“这个事情我知道一点。嘿嘿。”老黄笑笑地说，“牛所之前在边防武警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据说是要提副团了。他带着这个小崔一起办案子，好像出了什么错搞出了人命，两个人都给撸了。牛所降职转业，小崔撤职按普通士兵复原的。”
“还有这个梗呀？你没哄人吧？”
“哄你们干嘛？我去局里领小崔上岗，县局领导和我交过底的。牛所上面有关系，硬给小崔搞了个事业编留在我们林业站了。我估计呀……”老黄悠悠地道，“不出两年小崔可能会被调走。这年轻人扔这山里确实有些浪费。事业编嘛，也是编，搞个调动上面有人就行。”
……
崔宇锋背着竹篓走在马路上，背篓里装满了采购的大米、面粉、调料、食用油、猪肉牛肉……手里还拎着两打纸巾。
从林业站出来补贴没领到，心情多少有些受到影响。
崔宇锋一声长叹，万一以后真的和秋芸成家了，这样的日子她愿意过么？一个月到手1500块，连吃饭都得省着……
周末，是镇上约定俗成的赶集日，四周的乡民上街购物卖山货的人很多，人群熙熙攘攘的。
崔宇锋路过一家摩托车专卖店，上面四个字：大顺车行。这是镇子里头规模最大的摩托车行之一。展厅里满满地摆放着各种摩托车，力帆、五羊、宗申、国威……
崔宇锋一眼看到展厅中央一台宗申三轮摩托车：结实雄壮的车架，闪亮的大灯，车轮崭新，轮胎纹路清晰可见，两个握把高高翘起，这车可真好！这不就是白如雪说要给自己买的么？有了这玩意儿，油门一轰，直接就回林场了，真是方便。
脑海里闪出白如雪的怪模样……这邋遢鬼是个有钱的，眼下还真不能得罪她。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哈哈哈。小崔啊！来啦来啦。”
大顺车行的老板叫顺哥，一个干瘦机灵的中年大叔，见了崔宇锋在店门口立刻笑嘻嘻地冲着他挥手打招呼。
顺哥崔宇锋认识，他就是教导员嘴里收摩托车旧件的阿顺，镇里小有名气的“企业家”。顺哥不止一次地向崔宇锋推介过摩托车，站里没钱，崔宇锋手头拮据，哪里会买？
今天这顺哥的神情透着热乎，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啊，崔宇锋有点奇怪……
顺哥屁颠屁颠跑过来：“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你再不来我都要打你电话了。”
咹？崔宇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来来来，里头坐里头坐。顺哥双手一拽崔宇锋的胳膊就往车行办公室拉……
白如雪躺在场部的椅子上看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老书她初中时候就看过了，故事情节朗朗上口。现在她看到了冬妮娅和保尔热恋的情节，旧书新读，倒是颇有兴味。——保尔真傻，为什么不把冬妮娅肚皮搞大再说呢？资产阶级小姐姐香喷喷白嫩嫩的，娇贵一点又有啥？冬妮娅长得好看啊，革命志趣真的那么重要么？看来斯拉夫人的爱情观还是很纯洁的……
菜园子后面猛然传来一阵动静，接着是“哗啦”、“噗通”的声音，不到几秒中，传来“嗷嗷”的一阵猪叫……白如雪从椅子上一蹦而起，脑瓜子闪出两个字：野猪！哈哈。崔宇锋的陷阱中了大货啦。
白如雪把书一扔，冲着门口大喊：“蛋蛋！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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