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崔宇峰起床的时候脑子还晕沉沉的。刚吃完早餐，和白如雪准备出门去自家院子，迎头就撞见两个人。
叔公婆喊道：“阿峰啊，宇全家的人来看你了。”
崔宇峰拍拍脑袋，宇全。噢，对！是同辈的堂兄。听说他在城里打工，昨晚喝酒没碰到，小时候经常带着年幼的崔宇峰上山砍柴的。
一个大妈带着一个18、9岁的小子，笑咪咪地走了过来。
“阿峰啊。吃了？”
这是堂嫂了。崔宇峰忙道：“嫂子，吃了。”
“呵呵，一早就来，怕晚了你出门办事，还好碰见了。”堂嫂的笑容透着热乎。崔宇峰瞄了瞄她身后的小子，心里突然有点不祥之兆，这怕是要来事了。
堂嫂一拍那小伙儿：“叫峰叔。”
小伙儿腼腆一笑：“峰叔好。”
“还有呢？”堂嫂一指旁边的白如雪。
小伙儿瞅了一眼白如雪：“婶婶好。”白如雪咯咯咯笑了，这母子俩估计是找特务团团长办事的。
“阿峰，这是康康，你宇全哥的小崽。”
“噢，是康康啊。”崔宇峰一边应着，一边把堂嫂往院子里的茶摊旁边引导：“嫂子，有事？”
堂嫂带着孩子坐下，崔宇峰开始冲茶。小叔公的茶摊儿摆在院子中央，茶壶里的水女人们24小时不会让它断，这院子的茶座子是乡下人一年四季离不开的待客场所。
崔宇峰开始冲茶。
“阿峰啊，你宇全哥现在城里一家机械厂打工，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中秋过年回来两次，每次来给家里丢下几千块，铺盖窝没暖几天就走。家里老人身体也不好……”
崔宇峰一边冲茶一边瞄了瞄堂嫂身边的侄子康康，说：“嫂嫂，你有什么话就讲。自家人。”
“咳，还是本家兄弟讲话爽直。阿峰啊，康康想去当兵，跟你一起干！”堂嫂说话干脆利落。
啊？这个事！崔宇峰眉头皱了起来……白如雪饶有兴致地在旁边坐下，细细打量着康康，小伙儿有点腼腆，但是面相机灵，体质结实，那高鼻梁是他们崔家的祖传特征。是小黑的亲侄子呢，要去当兵。哈哈。白如雪暗笑。小黑有这个能耐么？白如雪也很想知道。
“唔……”崔宇峰沉吟道：“嫂嫂，每年春秋季征兵，你让康康去报名就行。”
“啊哟阿峰，你怕是当了首长都不晓得乡下的情况喽。五塘村一趟征兵才两个名额，没有关系没有后台哪里轮得到我们家……”堂嫂喝了口茶，正式启动唠叨模式。
“去年村里10几个后生报名，村干部搞平衡，说好的丁家一个，崔家一个，一边只能一个。结果丁家上面有人，硬是多塞进一个姓丁的。听说丁家那个叔在县里当领导，专门打电话到了镇武装部。”
“那孩子后来去了海军晓得吧？穿了那个海军带带军装，好威武噢。听说出海就有补贴拿，工资老高了，一个月有好几千不比上班差……”
崔宇峰头嗡嗡的，昨晚上宿醉还没恢复过来。
“咳。嫂嫂。这个忙我帮不了。真的，镇里不我熟，我不在秀山镇工作。”崔宇峰耐心解释，“征兵工作啊，各级政府和军分区有他们的计划安排，我们老百姓按规矩来就好了……”
“阿峰，你可是部队首长啊，自家的侄儿你都不管？我没让康康去当海军，他跟着你干还不行？”堂嫂急了，“我们家康康，机灵、听话，可以帮你跑腿办事，当警卫员使唤，要打仗，自家侄儿帮你挡子弹……”
说到这儿，堂嫂拍了拍康康：“崽崽，你会帮你峰叔挡子弹么？”
“会！”康康直起脖子喊道，望着崔宇峰眼里尽是崇拜。没错，峰叔是五塘村出去的英雄，跟着峰叔干，那也得和峰叔一样勇敢。
白如雪眉开眼笑，哈哈。这村里子的人真可爱。
崔宇峰哭笑不得：“嫂嫂……”
“康康身体棒得很，腿脚特别好，上学时候体育比赛经常拿奖，他还练功夫呢。”堂嫂想起来了，“康康，把你练的功夫给你峰叔看看。”
康康麻溜地站了起来……
崔宇峰连忙阻止：“别别，嫂嫂。”话还没说完，康康那边已经开练了。只见那小伙儿原地站定，先拉腿，拉了一个“朝天一柱香”。崔宇峰不说话了，这小孩儿柔韧性倒是不错，是下了点儿功夫的。
看到这孩子一脸认真，崔宇峰也不忍心打断，只好堆出一脸慈祥的笑意。
康康得到叔叔的鼓励，信心大增。腾地原地一跳，开始翻筋斗。噼里啪啦的，康康身手还不错，双手撑地前空翻，快得像个车轱辘……
“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崔宇峰心里微疼，白瞎了这孩子翻了半天筋斗，自个儿根本帮不上啊。
“咋样？阿峰。”堂嫂的眼里满是期待。康康喘气着，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堂叔，他心目中的偶像。
崔宇峰垂着头，默默冲茶，怎么说呢？康康这小伙儿身体条件好过大多数普通战士，如果去当兵确实是块料子。
“高中毕业了么？”崔宇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如雪在旁边一听，完了完了完了，小黑傻了……他会去找老田，秀山镇除了老田小黑没熟人。老田和武装部熟得很。
崔宇峰眼角划过白如雪，白如雪正像看戏一样欣赏着这一幕小品。
“初中毕业，没去读高中。”堂嫂好像有些底气不足。
唉！崔宇峰叹口气，这年头初中生当兵难如上青天。崔宇峰又沉默了。
崔宇峰的反应在堂嫂的意料之中，堂嫂开始使出杀手锏，眼角开始泛红：“阿峰，你自己是五塘村出去的，你又不是不晓得，自从你爸妈去世，这村里的孩子念书一代不如一代……”
“康康这孩子现在能干啥，跟他爸一起去打工？要进厂也只能干体力活，要种地，你看这村里的地都包给外乡人种，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康康今年18岁，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孩子的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好，我这个家呀……”
崔宇峰头大如斗。忙道：“嫂嫂，我知道你不容易。要不，我帮你去打听一下好不好？初中生能不能当兵，得按国家政策来，谁说了都不算数。”
听到崔宇峰语气松动，堂嫂抹了抹眼角快要掉出来的眼泪，神情立刻大变：“好好，谢谢阿峰，麻烦你了啊。好好，康康，快，给你峰叔鞠个躬……”
哎哎哎，崔宇峰站了起来，扶住康康：“嫂嫂，别这样，我只是说我去打听打听，不能作数的，我没那个能耐……”
“好好，我知道了。你们做首长的说话都是这样的。有心就好。谢谢阿峰，谢谢啊。”堂嫂眼角含泪，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
白如雪和阿彪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讨论装修方案，有一眼没一眼地往门口瞅着。门口的崔宇峰正站在一棵杨桃树下打电话。这个小黑，这种性格啊在乡下能呆上一个星期老娘就服你！白如雪暗暗发笑，老娘就看你的好戏呗。不出一周，乖乖跟着老娘去武汉。
嘿嘿，白如雪在奸笑。
阿彪有些奇怪：“雪姐，你笑什么？”白如雪正正脸色：“刚才说到哪儿了阿彪？”
“整体厨具，说到厨具了雪姐。”
……
崔宇峰这种性格的人永远逃不过白如雪的算计，没错，他在给田所打电话。
“是，我堂侄，18岁。赶秋季兵。快了？噢对，我知道政治兵会提前政审，什么？现在就开始了？”
“初中，没办法，帮我问问田所，初中学历行不行，别违反原则，不为难你。”
“五塘村的子弟，身体条件都很好，爬山跑路都是飞毛腿，孩子好动，就读书不行……”
……
崔宇峰皱着眉头来到院子的石榴树边，一屁股坐下，接过阿彪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望着石榴树发呆。
阿彪关心地问：“峰哥，什么事？”
崔宇峰笑笑：“没啥事，你们忙，别管我。”
白如雪阴阳怪气地问：“老田怎么说？”
崔宇峰一愣：“你……”
我勒个去，这邋遢鬼真是自己肚里的蛔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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