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轮胎碾过减速带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墨陌透过车窗看见立柱后转出一道修长身影。欧穆斜倚在宝马前盖上，晨光将他熨烫笔直的西装裤线照得如同刀裁，银灰色的领带夹在阴影中泛着冷光。
“早啊。”墨陌将车窗降下三寸，食指在镀铬窗框上轻叩两下，金属碰撞声清脆地回荡在停车场。周亚柒同时倾身，长发被穿堂风掀起，在晨光中划出一道丝绸般的弧线，发梢扫过墨陌的脸颊，带着若有若无的铃兰香。
“这位是欧穆，大叔的左膀右臂，也算是……”墨陌顿了顿，指尖在玻璃窗上画了个圈，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突然转头对周亚柒眨眨眼，“自家兄弟。”
周亚柒没有接话，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拨，真皮包裹的方向盘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温顺转动。车身以完美的30度角切入VIp车位，两侧距离白线均保持着精确的2厘米空隙，轮胎与挡车器的距离刚好是一掌之宽。
仪表盘在熄火瞬间泛起幽蓝的冷光，数字定格在8:29，秒针恰好在“12”的位置微微震颤，仿佛在标记某个隐秘的时间节点。两人如同镜面倒影般同步动作——一手的拇指按下安全带卡扣，另一只手推开镀铬门把，周亚柒的Jimmy choo高跟鞋与墨陌的小白鞋同时触地，在环氧地坪上敲出清脆的二重奏，在空旷的停车场形成完美的和声。
“亚柒，这是欧穆。”墨陌等周亚柒绕到身侧，手指自然地滑入她的腕间，拉着周亚柒的手腕向前走去，周亚柒手腕上的铂金手链微微发凉。鞋子在地面上敲出默契的节奏的节奏，“阿穆，这是周亚柒，我在红城最要好的……”
“周小姐。”欧穆突然上前半步，剪裁精良的西装随着动作泛起细微的褶皱，伸出手时，袖扣折射出一道锐利的蓝光，墨陌认出那是宋氏高层特制的加密通讯器，“很高兴以新身份重逢。”
“你们……认识？”墨陌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轻颤，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短暂定格，欧穆袖扣折射的冷光刺得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若欧穆和周亚柒早就有交集，为何贝诺听到“周亚柒”三个字时，尽是全然陌生的感觉？
宋一霆的三个心腹特助，难道连业务线都彼此隔绝？这个念头让她指尖发凉，否则以贝诺的记忆力，早该认出周亚柒就是他跟着跳桥救下来的女生。
“去年春季的慈善拍卖会。”欧穆突然开口，拇指在西装第二颗纽扣上摩挲，声音平稳得像在背诵准备好的台词，“我负责对接周小姐的珠宝展区，当然，周小姐作为宋氏宣传部的御用模特，我们有过不少……专业往来。”
听到欧穆的话，墨陌恍然忆起，周亚柒出身珠宝世家。陆擎去世之后，她为了纪念陆擎创立全球有名的“SevenStead Lights”品牌——“Seven” 代表柒，“Stead” 取 “擎” 的 “稳固、支撑” 之意，“Lights” 象征珠宝与记忆的光芒，整体寓意 “柒与擎的联结如光芒般坚定”，兼具力量感与浪漫感——“柒”与“擎”在珠宝光芒中永恒相守。每件作品内壁都镌刻着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十字路口的坐标，让记忆在钻石的火彩中永不褪色。
“宋少爷的左膀右臂，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亲自跑外勤了？还需要亲自对接业务？”墨陌眯起眼睛，阳光透过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故意将“亲自”两个字咬得极重，尾音像把淬了蜜的银钩，在空气中微微发颤。
欧穆的嘴角扬起精准的15度微笑，按下电梯按钮时，百达翡丽的铂金表带折射出冰刃般的寒光。
“小陌，我们这些打工仔，也是拿工资的，可不就是听吩咐办事的棋子么？”欧穆的声音像是精心调试过的琴弦，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指节在电梯键上轻叩三下，节奏像是某种摩斯密码，“就像现在，也是奉命来接周小姐。”
“欧特助可别拿我当幌子……”周亚柒忽然轻笑出声，尾音拖得绵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素圈戒指，斜倚在电梯壁上，长发如瀑般垂落，看着墨陌，“明明是来逮某个翘家的小祖宗，偏要拿我当挡箭牌。”
墨陌的耳尖霎时染上绯色，指尖不自觉地绞紧包带。真皮材质在掌心发出细碎的呜咽，如同她每次“出逃”未遂时，宋一霆派欧穆来寻她时，那辆总在巷口准时出现的黑色奔驰发出的引擎低鸣。
“看来那场慈善晚会规格很高啊，很不一般啊。”墨陌状若无意地转移话题，目光却精准锁住欧穆西装内袋——一支黑色钢笔若隐若现，“om\"的烫金缩写在他抬手时闪过冷光，能让宋一霆的贴身特助亲自盯场的项目，恐怕不止珠宝展览那么简单。
“请吧。”电梯数字停在“b1”闪烁，墨陌唇角微扬，后退半步，给周亚柒让出半个身位。
“劳烦欧特助亲自引路。”周亚柒指尖轻点欧穆袖口，铂金袖扣折射的冷光在三人之间划出无形的界线。
欧穆会意侧身，西装后摆擦过电梯镜面，恰好挡住右上角的监控探头。他右手虚引的姿势标准得像酒店门童，左手却暗中比了个“三”的手势——宋氏内部示警的暗号。
墨陌贴着电梯厢壁站立，后背传来金属的沁凉。这个角度既能避开摄像头，又能将欧穆绷紧的下颌线尽收眼底。周亚柒的高跟鞋尖不着痕迹地抵住电梯门缝，确保它不会突然闭合。三人维持着这个微妙的三角阵型，电梯开始上升时带起的失重感，让墨陌想起小时候玩过的跷跷板——此刻他们三人，不正处在危险的平衡点上吗？
电梯镜面金属门上，三人的倒影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墨陌忽然贴近周亚柒后背，呼吸轻拂过她耳畔，“去年春天你突然失联两周，难道就是……”
“就是被那场该死的展览折磨得脱了层皮。”周亚柒指尖缠绕着车钥匙上的翡翠吊坠，玉坠背面刻着的经纬度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突然轻笑，“托某人的福，今天才知道当初的对接人竟是宋少爷的心腹，没想到宋少爷那么重视我们的合作。”
“宣传部到了。”电子女声响起刹那，墨陌如离弦之箭冲出电梯，白球鞋在抛光地砖上划出半个圆弧。欧穆瞬间切换成商务姿态，右手虚扶在周亚柒腰后三寸处——这个距离精确得像用游标卡尺丈量过，既不失礼又恰到好处地阻隔了可能的窥探。
墨陌趁着没人注意，墨陌的身影如游鱼般滑入办公区，后背紧贴磨砂玻璃墙快速移动。在第三个转角处，她突然矮身避开监控探头，灵巧地闪进自己的工位，顺手将准备好的文件摊开在桌面。
“稀客啊！”林北的惊呼在走廊炸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手腕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在周亚柒面前急刹时差点撞上周亚柒，这位素来沉稳的首席摄影师此刻像个毛头小子，“什么风把周大小姐吹到我们这小庙来了？”
“当然是来占便宜的。说不定也可以取取经。”周亚柒的指尖沿着办公隔断上的海报花纹游走，新做的指甲在亚麻布纹路上刮出细微声响，忽然歪头，钻石耳坠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流星般的银芒，“既然要参加贵公司的团建，总得先来看看林大师。”
林北的喉结上下滑动，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测光表，瞳孔微微扩张。作为宋氏传媒的首席摄影师，他曾在米兰时装周为超模们掌镜，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周亚柒慵懒地倚在落地窗前，正午的阳光穿透百叶窗，在她精致的轮廓上投下完美的伦勃朗三角光。她身上那种既锋利又温柔的气质，让最挑剔的镜头都为之倾倒。
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海雾弥漫的清晨——作为实习生的墨陌赤脚踩在礁石上，浪花打湿了她的白衬衫。当他调试长焦镜头时，那个纤瘦的身影突然闯入取景框，海风扬起她的发丝，在晨光中化作千万根金线。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在这一刻的镜头里，竟绽放出同样摄人心魄的光芒。
“什么时候再合作？我还想给你拍出不同的风格的作品？想尝试用红外摄影拍你。”林北从回忆中回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了起来，“对了，我新收的徒弟很有天赋，可以让你们认识一下。”
“好。”周亚柒的指尖突然点上林北的手腕，钴蓝色的颜料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像深海鱼类的鳞片般闪烁，指甲轻轻刮过未干的颜料，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痕，“林大师又在调新布景？”
林北下意识用拇指擦拭，却将颜料晕染得更开，在袖口形成一片深海般的蓝色。
“团建不是定在翡翠湾么？”他引着周亚柒向办公室走去，皮鞋踩在地毯接缝处发出沉闷的声响。推开玻璃门的瞬间，一个微缩海底世界呈现在眼前——3d打印的珊瑚礁上附着会发光的硅胶海葵，全息投影的鱼群在空气中游弋。“我在考虑搭个水下摄影棚，用特殊滤镜捕捉光线折射……”
“绝妙！”周亚柒的瞳孔因兴奋而扩大，钻石耳坠随着前倾的动作划出璀璨的光轨，突然挑眉，红唇勾起狡黠的弧度，“原来团建是幌子，林大师是要抓壮丁当免费模特？”
林北正要辩解，余光瞥见墨陌工位上的身影。年轻女孩正低头整理文件，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颊，桌上摆着杯喝了一半的蜂蜜柚子茶——那是宋一霆助理每天准时送来的。
“回来了？”林北又退回到墨陌的工位，弯腰凑近，声音突然放轻，“身体没什么事吧……”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墨陌抬头时耳尖通红的样子，像极了在海边被他意外拍进镜头时的模样，晨光中，她睫毛投下的阴影与周亚柒如出一辙。
“师傅我没事了。”墨陌的钢笔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那个男人到底用了什么蹩脚借口？
“那就好，一起进来聊聊。”林北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多停留了两秒。
趁着林北转身往回走的瞬间，墨陌突然起身，动作快得像只警觉的猫，“你们先进去，我去准备茶水。\"
墨陌如一阵风掠过走廊，在林北尚未回神之际已闪入茶水间，经过欧穆时，她睫毛轻颤，递了个眼色。
磨砂玻璃后，两道剪影渐渐重叠，像浸在水中的墨迹般晕染开来，将所有的秘密都模糊成朦胧的光影。
“你们家宋少爷到底用了什么理由？”墨陌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茶包。
“这个嘛……是阿贝经手的。不过我猜……”欧穆露出标志性的邪笑，袖扣在灯光下闪过一道蓝光，故意拖长音调，“大概是说你照顾哥太辛苦？”
“你们！要这么笑话我吗？”墨陌作势要打，“你们别学你们哥的不正经。”
“哥正不正经，只有你知道。”墨陌的手腕被欧穆轻轻扣住，眨眨眼，突然正经起来，“不过北哥应该早看出来了，他从不随便带新人。”
“你怎么也学坏了。”墨陌没好气地说道。
“好了，不逗你了。”欧穆说道，“反正没暴露你和哥的关系，不过北哥应该知道你和哥的关系，他不随便带人的。”
“好吧。兜来兜去，还是没你们厉害。”墨陌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茶具，“以后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还是偷偷优秀，我们都担心，你惹来太多嫉妒的麻烦。”欧穆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提醒道，“你乖点，我先回去了。还有哥吩咐了，还要盯着你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欧穆特助赶紧去忙吧。”墨陌推着欧穆离开茶水间，转身的瞬间吐槽道，“我都这么大个人了。”
“你就算七老八十，也是哥心里的宝，是哥心里永远的小公主！”欧穆边退边笑，回了一句，立马撒腿就跑了。
墨陌站在原地，脸颊发烫。茶水间的玻璃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和记忆中那个在海边被意外拍下的身影重叠。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陷入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织网的人，正用他特有的方式，将光明正大的偏爱藏在每个细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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