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脸上的笑容【唰】地僵住，手环被她攥得咯吱响。
刚才还亮闪闪的眼睛瞬间蒙上水汽，她咬着唇瞪了埃里希一眼，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强撑着硬气：
【大叔懂个屁！】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噔噔噔跑上楼梯，卧室门【砰】地关上，紧接着传来枕头砸墙的闷响。
客厅里的空气沉了沉，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
浮生揉了揉眉心，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又塞回去。
【我现在真有点后悔，】
她看着埃里希，语气里带着自嘲。
【当初在工地就该让你躺着，省得你醒了来搅局】
她扫了眼楼梯口。
【小星眸躲在厨房擦眼泪，狂风把自己锁在房里，雅各布估计在院子里给小星眸摘那棵老梅树的果子赔罪——你瞧瞧，这才半天，和谐了大半年的别墅就被你拆成这样】
埃里希的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茶几上那只还没洗的药碗上，褐色的药渍像块洗不掉的印记。他没接话，只是指尖的敲击频率慢了些。
林欣这时才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
【先不说别人，埃里希，你得说清楚——你到底为什么来龙国？还有珀耳塞福涅号，那艘船对「老布什」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怎么会被联合政府扣了？】
埃里希沉默片刻，说道：
【林欣，你该知道，你当年离开老布什，不是叛逃】
他先澄清这句，语气软了些。
【你离开了以后，是大家帮你提交了申请，这件事也是老布什默许的，那时「老布什」还没这么糟，大家都觉得，让你去过想过的日子，没什么不好】
林欣的指尖轻轻一颤，落在保温杯上的力道重了些。
【但从老布什去世以后，一切都变了，小布什与缄默者带着「老布什」的绝大部分财产与「老布什」决裂了，之后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老布什」的规模相比于以前和被剿灭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埃里希顿了顿，继续说道。
【四月份，金丝雀突然在珀耳塞福涅号发了道命令，让浮生来龙国找你，说是「回收」，但没说要强制执行】
他抬眼看向浮生。
【你接到的命令，应该也是这样？】
浮生点头：
【对，只说「劝你回去看看」，没提任何强制措施】
【雅各布应该是六月份就来的】
埃里希继续说。
【他那身义体需要定期维护，按说都这个时间了也该回到珀耳塞福涅号，但金丝雀让他留在龙国，说是「协助浮生」可你们俩……】
他看向林欣。
【一个因为福利院的孩子们离不开龙国，一个忙着在龙国旅游，一个忙着在龙国谈恋爱，这……】
浮生没否认，埃里希总结得很到位。
可林欣对此却没有做出任何意外的反应。
她在龙国开了家福利院，三十多个孩子等着她养活，哪能说走就走。
【金丝雀急了】
埃里希的声音低了些。
【祂没法直接联系你们…你们也是知道的，「老布什」的L0级通讯系统是单向加密的，他能发命令，你们却没法回传消息。
他只能通过珀耳塞福涅号联系我，天天催我想办法找你们，让你们「加快进度」】
埃里希苦笑一声。
【可我哪有办法？你们仨一个比一个倔】
【后来呢？】
林欣追问。
【金丝雀怎么会失去联系？】
【八月中旬，祂最后一道命令是让我「不惜一切代价带你们回珀耳塞福涅号」，之后就没声了】
埃里希捏紧怀表，指节泛白。
【我查过加密信道，不是被截断，更像……主动休眠，估计是有人盯上祂了，他得藏起来。
但祂的安全协议里有个后门，如果危及生命，信道会自动发送求救信号。到现在没动静，应该只是被盯着，暂时没法露面】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沉了下去，像是压着块铅：
【金丝雀失联后第三天，珀耳塞福涅号在西太平洋被拦了。是奥古斯塔斯独立军团，那群疯子的火力比联合政府正规军还猛，舰炮直接锁定了我们的引擎舱】
林欣的呼吸顿了顿。
珀耳塞福涅号不只是艘空天武装货轮，那也是「老布什」最后的据点，要是他们也失去了珀耳塞福涅号，那么「老布什」就真的和被剿灭没有任何区别了。
【我关了全舰AI，手动降了航速】
埃里希的声音有些沙哑。
【当时船上就我一个活人，硬拼的话，船会被炸成碎片。我只能投降，看着他们把船拖进布鲁克港】
他闭了闭眼。
【进了港口，他们把甲板层的武器、能源核心、甚至连舰载雷达都被拆光了，那群人跟拆玩具似的】
【但底层舱室没事？】
浮生敏锐地抓住重点。
【嗯】埃里希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工程师的得意。
【我在底层装了独立的伪装系统，热成像扫过去就是堆废弃的货箱，金属探测器会被我提前埋的铅板干扰。他们查了三天，没发现异常，估计觉得这艘「空船壳」没价值了，看守才松了些】
他看向林欣，语气恳切了些：
【我来龙国，就是想带你回去，珀耳塞福涅号还在，只要我们能把它弄出来，再找到金丝雀，「老布什」就能……】
【我暂时走不了】
林欣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工地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跟「龙组」有交易】
埃里希的眉头又拧起来：
【「龙组」…我早就说过了，「龙组」都是一群狡猾的家伙，为了本国的利益，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欣摇摇头，指尖摩挲着保温杯上的小熊图案。
【他们拿两件事逼我：一是我在城郊开的福利院，说如果我不合作，就以「非法收容」的名义查封；二是……他们知道我是「哭丧者」】
她的声音低了些。
【他们说，要把这事告诉南方雪】
浮生的眼神沉了沉。
「哭丧者」是林欣在「老布什」时的代号，据说「龙组」内有一名能够看见未来的少女，因此得知林欣的身份并不奇怪。
【但后来我才知道】
林欣的嘴角牵起抹复杂的笑。
【「龙组」面临的敌人不比我们的少，他们需要在对抗来自内外的压力同时还要维护好龙国境内一片岁月静好的假象，据说龙国的高层被压得快喘不过气，而那些需要我刺杀的目标是他们明着不能动的硬茬。
所谓的「威胁」，更像是逼我接下任务的借口，福利院的手续，他们悄悄帮我补全了；至于南方雪……】
她顿了顿，眼里有了暖意。
【他们说，除非我自己想讲，否则永远不会有人告诉他】
埃里希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看着林欣眼里的坚定，又瞥了眼浮生，她正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犟了】，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关于【阴谋】的猜测，在林欣平静的叙述里，显得格外多余。
【那交易……】
他试探着问。
【还剩最后一个目标】
林欣说。
【解决掉，我就能彻底了结】
浮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风衣下摆扫过茶几：
【所以，结论就是——埃里希，你在404别墅待着，等林欣做完事，咱们一起去阿美莉卡】
她拍了拍埃里希的肩膀。
【在此之前，你得先去给小星眸和狂风道歉。尤其是小星眸，她也是昨天才出院的，人家和你一样，都是病号，更何况那孩子熬药时被烫的水泡还没好呢】
埃里希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像台终于调试好的机器，紧绷的线条柔和了些。
【知道了】
他站起身，视线望向楼梯口。
【先去看看那个……狂风？】
浮生笑了：
【建议你带包麻辣香锅味的薯片去，她昨天还跟我念叨，说没吃过这种口味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梧桐叶洒在地板上，像铺了层碎金。
林欣看着埃里希略显笨拙地走向楼梯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这栋吵吵闹闹的别墅，真能把那些被科技和阴谋包裹的棱角，慢慢磨得柔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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