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棚户区外的空地上，临时钉起的十字架泛着暴晒后的铁腥气。
卡伦的手腕和脚踝被粗麻绳勒得发紫，身体呈【大】字绷直，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40度的烈日下。
地面的沙土被晒得发烫，热气顺着鞋底往上窜，他的军裤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腿上像层湿纸，嘴唇干裂得能看见血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痛感。
【吱呀——】
特制皮鞭在空中划过刺耳的弧线，士兵罗伊握着鞭柄的手青筋凸起，鞭梢的金属碎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第一鞭落下时，卡伦的后背瞬间绽开一道血痕，皮肉翻卷着渗出血珠，他猛地绷紧身体，喉间挤出一声闷哼，却死死咬着牙没喊出声。
【喊啊！！】
罗伊往前凑了半步，声音裹在热浪里显得格外冰冷：
【只要你说【「破壁者」是骗子，我再也不信他们】，这一鞭就不算数。】
卡伦的头歪向一边，视线因脱水有些模糊，却能看清围观村民里几张熟悉的脸。
之前跟他一起帮「破壁者」发传单的老乔治，现在正缩在人群后，不敢与他对视；
还有曾说要跟着破壁者【争自由】的年轻夫妻，此刻正紧紧攥着彼此的手，眼里满是恐惧。
他想起林欣在广场上的演讲，想起破壁者承诺的【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居民的！】，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却是沙哑的三个字：
【我不……】
第二鞭来得更狠，直接抽在第一道伤口上。
血珠溅落在滚烫的沙土里，瞬间被蒸发成一缕淡红的雾气。
卡伦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冷汗混着血水流进衣领，蛰得他头皮发麻。罗伊的笑声带着嘲讽：
【还嘴硬？你信的那些人呢？你被绑在这儿的时候，他们在哪？】
第三鞭、第四鞭……
皮鞭落下的频率越来越快，卡伦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旧伤叠着新伤，连呻吟都变得微弱。
烈日像个巨大的火炉，把他的意识烤得昏沉，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他仿佛又看见林欣站在木箱上，眼底闪着光说【我们会一起拿回生活】，可下一秒，那身影就像之前的投影一样，碎成了漫天蓝光。
【骗子……】
他无意识地呢喃，嘴唇哆嗦着。
罗伊听见了，停下动作俯身问：
【你说什么？大声点！】
卡伦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出一股疯狂的恨意。
他盯着人群，又转向罗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起来，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破壁者」都是骗子！他们根本不会来救我！什么自由？什么希望？全是假的！】
这句话像颗炸雷，在人群里炸开一阵骚动。
老乔治猛地低下头，年轻夫妻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卡伦还在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我跟着他们发传单、喊口号，现在我被抓了，他们在哪？！连个影子都没有！全是骗人的！】
罗伊挑了挑眉，手里的皮鞭垂到身侧。
卡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瘫在十字架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阳光依旧毒辣，他后背的伤口在高温下开始发疼，可心里那点支撑他的信仰，早已随着那一声声嘶吼，碎得连渣都不剩。
围观的村民渐渐散去，没人敢回头。
只有风吹过空地上的十字架，带着血腥味和沙土的热气，像是在为这场烈日下的背叛，唱着无声的挽歌。
咸涩的海风卷着椰子叶的清香，却压不住不远处飘来的血腥味。
三个人站在茂密的椰林里，斑驳的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可这暖融融的光影，却照不进空气里的沉滞。
纳威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腹深深掐进掌心，视线死死钉在空地中央的十字架上。
卡伦嘶吼着【破壁者是骗子】的瞬间，他猛地往前踏了半步，喉结滚动着像要喊出声，却被身旁狂风轻飘飘的一瞥定住。
他转头看过去，狂风正百无聊赖地捻着自己的双马尾，发梢绕着指尖转了个圈，眼神掠过空地时，像在看路边被踩扁的石子，连半分波澜都没有。
再看林欣，她靠在粗壮的椰树干上，指尖轻轻蹭着树皮粗糙的纹路，目光落在卡伦瘫软的身影上，眼底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海，只有风掀起她衣角时，才显露出几分紧绷的利落。
【林欣！】
纳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攥着衣角，语气里满是困惑与心疼：
【那是跟着我们的人啊！他被打成那样，喊着背叛我们的话，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哪怕……哪怕出手拦一下也好！】
林欣终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时，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却也没有冷漠，只有一种沉淀过太多苦难的平静。
【你是想说我的表现太平静了吗？那我只能跟你说，我在见过更糟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砸进纳威心里：
【炮弹炸碎整条街的人，孩子们攥着没吃完的面包冻在废墟里，比这残忍千倍万倍的景象，我数都数不清。】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泛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但我见过，不代表我能容忍军政府这么做。他们今天抽在卡伦身上的每一鞭，在村民心里种下的每一分恐惧，我都记着，一笔都不会少。】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他在等待我们的同僚出手相助，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有人敢站出来，下一秒就会立马被逮住吧。】
纳威盯着她指尖的弧度，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了些，脸上的激动也淡了下去，只剩下些许释然。
他转头望向不远处军政府士兵收队的身影，眉头又皱起来：
【真该死！军政府里也有硬角色。你看昨天的行动，他们明明早摸清了跟我们接触过的人，也知道我们的活动范围，却一直按兵不动，非要等关了奇点网络才动手……这份耐心太吓人了。】
【他们是沉得住气。】
林欣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但也掉进了自己的逻辑误区里。】
【逻辑误区？】
纳威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我没懂。】
【他们觉得，我们是躲在网络背后的老鼠。】
林欣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扫过远处被黑色油漆覆盖的涂鸦墙：
【以为切断奇点网络，没了量子投影，我们就没了宣传的手段；再搞一次大抓捕，就能打散我们攒下的民心。他们笃定，我们不敢真人露面，只能靠那些涂鸦、传单小打小闹。】
纳威还是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椰树干：
【还是没明白……这误区在哪？】
林欣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又有几分蓄势待发的锐光：
【误区就是，「破壁者」的影响力，从来不止靠这些。】
她转头看向还在玩双马尾的狂风，声音陡然变得利落：
【狂风，别玩了，准备干活。】
狂风指尖的发梢猛地顿住，下一秒就把双马尾甩到脑后，原本散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淬了冰的刀。
她从腰椎外骨骼摸出两把飞刀，转了个漂亮的刀花，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早等着了。是拆他们的岗哨，还是……端了指挥部的后门？】
林欣没直接回答，只是迈开脚步往椰林深处走，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先让军政府以为，他们赢了这场肃清。】
她的声音飘在风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然后，给他们看点真正的【影响力】。】
纳威看着两人的背影，愣了愣，也快步跟了上去。
……
一路上，狂风的短刃在指尖转得飞快，寒光蹭着椰子叶掠过，她猛地蹦了一下，双马尾扫过脸颊，眼里亮得像燃着小火焰：
【我就知道！小狗崽你单独带我俩出来，准没好事——不对，是准有大活干！】
她凑到林欣身边，戳了戳对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躁动：
【快说快说，是去端岗哨还是炸仓库？我这两把刀都快渴得想舔血了！】
林欣没接她的话，只是转头看向还跟在身后的纳威，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
那上面还留着刚才因紧张掐出的红痕。
纳威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扫了眼衣服，语气发慌：
【林、林欣？我脸上沾了椰子壳渣子？还是衣服破了？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是今天来这儿的关键。】
林欣往前挪了半步，阳光落在她肩上，把原本冷硬的轮廓柔化了几分：
【我需要你帮个忙。】
纳威立马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声音亮得像敲锣：
【你说！别说是帮忙，就算是让我去军政府门口喊口号，我也敢！赴汤蹈火，绝不含糊！】
林欣却轻轻摇了摇头，指尖在身侧勾了勾，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
【不用这么夸张。只是问你之前，得先确认一件事，你能接受血腥场面吗？针对军政府的那种。】
【能！怎么不能！】
纳威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想起刚才卡伦的惨状，还有自己之前被哨兵刁难的日子，拳头又攥紧了：
【我不光能看，我还想亲手揍他们！就是之前没机会，只能在心里想想……】
林欣听完，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等会儿，你就有机会了。】
纳威愣住了，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
刚说能接受血腥，怎么就要有机会了？是要去打架吗？
没等他想明白，林欣就抛出了问题，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你知道霍洛岛上，有没有这样一个军事基地？距离中央广场的临时指挥中心5到10公里，周围戒备严，但基地本身防守松，而且战略价值极高。】
纳威的眉头拧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大腿，脑子里飞速过着霍洛岛的地图。
他在岛上住了十几年，哪里有哨塔、哪里有仓库，闭着眼都能数出来。
片刻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拔高了：
【有！在中央居民区和西部居民区中间，有个弹药库！那地方直接管着西部海岸线安防基地的弹药补给，要是没了它，西部的士兵手里的枪就成烧火棍了，整个西部都能随便进！】
他越说越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但那地方特奇怪，明明是弹药库，却没多少兵守着，因为它是用临时基地改的，连个正经的围墙都没有，全靠周边的火力点罩着！军政府觉得有外围看着就够了，根本没把基地本身当回事……】
说到这儿，纳威突然停住了，眼睛猛地睁大，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盯着林欣，脑子里突然窜出无数个念头，之前的疑惑、军政府的行动、林欣的平静，瞬间像串珠子一样被串了起来：
【等等！林欣之前用量子投影演讲，不就是为了搅乱军政府的心神，让他们以为破壁者只会躲在网络后面？这是第一绝啊！
然后军政府果然上钩，军政府关了全岛的奇点网络，虽然让投影用不了，但也让整个岛的通讯慢了半拍，军政府自己也陷入了混乱——这是军政府的【绝】，可林欣居然早就算到了？
然后现在要去打弹药库，正好趁着通讯延迟，外围的火力点没法及时跟基地呼应，这不就是钻了通讯的空子？用军政府自己造成的混乱，去打他们最关键的地方——这是第三绝！】
纳威的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不是吓的，是激动的、震惊的。
他指着林欣，手都在抖：
【这……这些都是你算好的？从一开始用量子投影搅局，到军政府关网，再到现在要去奇袭弹药库……全在你的计划里？】
林欣站在原地，阳光透过椰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她微微歪了歪头，像个听话的孩子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狂风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凑过来拍了拍纳威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得意：
【不然你以为，小狗崽为啥能当咱们的头？她脑子里的算盘，比军政府的雷达还精！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是啥意思就是了。】
纳威还愣在原地，看着林欣那张平静的脸，突然觉得之前对【破壁者】的认知全错了。
他们不是只会发传单、搞涂鸦的反抗者，而是握着整个霍洛岛棋局的棋手，而军政府，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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