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行装，简单带了一些路上要吃的干粮，沈枝意背着一个包袱随着郭业成来到那条水渠。
入口处泥泞不堪，因着近几年暮城并未干旱，这道水渠现在并未使用。
沈枝意俯身往里张望，里面漆黑一片，迎面而来的湿气让她不禁下意识后退半步。
“此举只是将军建议，若是小姐不愿，我们也绝不强迫。”
再次和眼前的这位小姐打交道，郭业成不免也带了一丝尊敬。
马将军这人行事分明磊落，最忌讳关系户，这位小姐千里迢迢来到边疆，且能够让马将军委以重任，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来都来了，此时放弃，之前说的不就成了空话？”
沈枝意也只是略微皱眉，她不是不愿意做，只是女孩子天生喜爱洁净，要在如此潮湿泥泞的环境里不知要待多久，她的内心下意识还是排斥的。
“我有话想与我的侍卫交代几句，不知郭小将军能否回避片刻？”
再次被叫小将军，郭业成又想像从前一般否认，可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马嵇将军将他留下守城时，他心里是失落的，他以为自己满腔抱负终究会被埋没时，是小姐将他唤回军营，也告知了将军对他的良苦用心。
军营也有勾心斗角，只有上战场涉及生死，那些弄权之人才会歇了心思。
此时再将郭业成提携上去，便不会再有异议。
他出身普通，没有显赫的家世，能够往上走，靠得只有硬实力，他的军衔，得靠一桩桩一件件功绩堆积。
他自卑敏感，可小姐似乎从来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看轻他，甚至笃定他能够胜任小将军的头衔。
他感受到了来自她的期许。
“小姐请便。”郭业成顷刻间又多了几分郑重。
沈枝意点头示意，霍川和影刃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好像我是去赴死一般。”沈枝意探出脑袋仰起头看着他俩。
“小姐不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霍川出声阻止。
“好嘛好嘛。”沈枝意见两人气氛不对，率先败下阵来。
“霍川，你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吗？”思虑片刻，她表情沉静，看着他们。
“记得，暮城围困，将粮草送至暮城。”霍川点头。
“可现在粮草只能在夕城止步，我来时一直在想，两城之间埋伏着敌军，我们又该如何将粮草送到暮城。”
“后来才想明白，围困的唯一方法，只有杀出重围。”
“现在暮城恍若困兽之斗，若是消息传不出来，只有拼杀这一条路可走。”
“你们也知道，圣上的决策是按兵不动，变相放弃了暮城，所以暮城并不知晓马将军愿意和他们里应外合。”
“情况危急，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来之后我才想明白，这场战役避无可避。”
“影刃，我不知道你家主子究竟筹谋了多少，但我想，他一定将这场战役筹谋在内。”
“只有打了这场仗，暮城才能走出围困的局面。”
“而我，无疑是目前两城之间传递消息的唯一媒介。”
沈枝意话已至此，她颠了颠背上的包裹，将它牢牢固定在背上。
“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说罢，她将一张字条塞进影刃手心。
“不是想知道你家主子交代了我什么吗？给你看。”
影刃愣了片刻，就见她蹲下来趴在地上，一头扎进了水渠。
“小姐。”影刃下意识出声。
沈枝意没有停留，只一味地往水渠深处爬去。
影刃摊开掌心，纸条上，江逾白的字遒劲有力。
除去交代她将郭业成带回军营，只有寥寥两句。
【战局危险，不必逞强，早日返京。】
【我很想你。】
影刃：......
没想到主子是这种人。
他也是像没见过主子字条似的，非要看，好奇心太重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上面写了什么？”霍川问道。
“看看看，来。”影刃索性破罐子破摔。
霍川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直到看到字条，也沉默了。
“三言两语，轻浮之人。”霍川扭头离开。
“？”影刃本想替主子打抱不平，可转念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小姐虽容貌绝艳，可也不过刚及笄，涉世未深，相比之下，主子圆滑狡诈，倒的确显得用心不良。
......
水渠通路果真比想象中还要难走。
通道狭窄，她必须全程匍匐前进，越往里爬，光线越暗，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侵袭，这种压抑窒息的感觉从脚底涌来，前方未知，往身后望去，同样是深不见底的通道。
她咬了咬牙，背着包袱继续往前。
在这里，她似乎都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爬了多久，还是看不到一丝光亮，仿佛这条水渠通往极致的永恒，让她总觉得在原地循环徘徊。
沈枝意不住地往前爬，手脚并用，只有不断移动，她才能暂时忘掉那份恐惧。
仄逼的空间，让她只能保持这样的姿势前进，沈枝意有惊惧有后怕，唯独没有后悔。
直到体力不支，她摸索着将包袱挪到身前，掏出蜡烛，用火折子点燃。
狭窄的通路终于出现光亮，沈枝意得到喘息的机会，借着这点光掏出干粮，一口一口吞进肚里。
她已经完全分不清现在是何时，究竟过去了多久，会不会暮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没等她到，就已经率先出击了呢？
困意渐渐来袭，直到此时，她才发觉或许外面已经是夜晚了。
她翻了个身仰面躺在水渠通路中，强烈的疲惫席卷而来，暗无天日的通路中，只有蜡烛摇曳着微弱光芒。
她不能睡！
时间紧迫，她必须尽快抵达暮城。
难保暮城穷途末路之际，打算与敌军鱼死网破，若是她迟了，后果无法预料。
思及此，她又翻过身，将东西收到包袱里，吹灭蜡烛，塞进去，将包袱牢牢系在身上，继续往前爬。
一步一步挪动，她靠着上半身的力量，拖着整个身体前行，水渠并不平整，偶有碎石被她压在身下，一动便有细密的压迫感。
手掌也被划破，这种细小的伤口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可沈枝意无暇顾及，她一味地向前爬，累了就停下休息片刻，再继续往前。
身体仿佛超重负荷，沈枝意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打开水壶，将冰凉的水抹在脸上，瞬间又清醒不少。
万籁俱寂，她只能感受到细微的风，以此来判断，这并不是一条死路。
咬咬牙，她闭上眼，不顾一切地往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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