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到丞相府门前，贺砚书完全换了一种心境。
明明前不久来道过谢，如今却要顺着皇上的意，将沈枝意拉入局中。
他皱着眉，反复思量，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郭义康拿着望西楼的账本，欢欢喜喜准备进府，就见贺砚书杵在相府门口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您是？”郭义康并没有认出他。
“您好，在下贺砚书，来丞相府寻沈二小姐。”贺砚书深吸一口气，还是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郭义康听闻，立刻认出眼前人就是那位新科状元，连忙准备将人迎进府。
“贺大人里面请，我先去禀报我家老爷夫人。”郭义康俯身道。
贺砚书毕竟是外男，郭义康得先知会主家。
“麻烦了。”贺砚书没有推辞，随着郭义康一同进入相府。
待郭义康禀报过后，沈南山和叶慧茹相携而来，看到贺砚书，眸中满是对晚辈的欣赏。
“见过丞相，夫人。”贺砚书依然举止谦和。
“不必多礼，坐吧。”沈南山温和道。
沈南山夫妇二人在主位上落座，贺砚书却没有坐在下首，他沉思片刻，动作利落掀起长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贺大人这是为何？”
沈南山一惊，屁股还没落到位置上，又急匆匆上前欲将他扶起。
贺砚书没有起：“在下有事，相求于丞相。”
“什么事？孩子，你起来再说。”叶慧茹在一旁，也帮着劝道。
原本吃惊的沈南山，此刻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贺砚书，他收回手，脸上的温和褪去，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上心头。
“和什么有关？”沈南山问题犀利。
“和沈二小姐有关。”贺砚书直言。
沈南山和叶慧茹瞬间变了脸色，叶慧茹想要问些什么，却被沈南山拦住了。
“和雾栖山流匪有关？”沈南山皱紧眉头。
“什么都瞒不过丞相。”贺砚书低着头沉声道。
“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沈南山从一开始的温和变得严肃，他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是圣上的意思。”贺砚书如实相告。
沈南山闭了闭眼，自沈枝意崭露头角，获得封号开始，他就意识到一定会有这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你先起来回话。”沈南山不咸不淡道。
贺砚书斟酌片刻，依然没有起身。
“这实非我本意，在下劝阻过圣上，只不过圣上信任沈二小姐，只相信她能办成此事。”
贺砚书下意识为自己解释，手心冒出薄汗，他也不知道为何，竟如此在意丞相夫妇的看法，更在意沈枝意的看法。
或许是为了那份救命之恩，他不想变成他人口中的白眼狼。
“如何办？”沈南山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向他发问。
“让沈二小姐成为诱饵，深入雾栖山，了解地形部署，将消息带回来，兵部才能着手定制进攻计划。”
贺砚书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荒谬！”沈南山怒目而视。
“老爷，绝不能让之遥去啊，她如何能担此大任？落到那群贼人手里，还不知要遭受什么伤害。”
叶慧茹彻底慌了，眼泛泪光。
她心心念念的两个女儿，一个因为太子与楚家庶女交好颜面扫地，另一个竟要她出入如此危险的场合，她绝对不会答应的。
“老爷，我没求过你什么事，就这一件，我绝不能再让之遥涉险。”
叶慧茹还因为上次沈枝意南下的事心有余悸，当时虽然战事紧张，可她身边好歹有侍卫相护，且再如何也不会让她上前线。
再者，沈枝意当时是因为沈煜城围困才冒险南下，她没有理由劝阻。
现在，关系到民生，偌大的国家，竟要她一个女子以身试险，皇家说出去也不怕笑话。
“夫人别急，我这就进宫面圣。”
沈南山也知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准备换身官服就进宫。
“丞相不可。”贺砚书赶忙换了个跪拜的方向，出言拦住了沈南山。
“圣上点名要沈二小姐前往，在下已经说出其中利弊，但圣上并未松口。若是丞相此刻面圣，圣上怪罪于沈二小姐，到时更不好收场。”
“那依你看，老夫又该如何？”沈南山出声问道。
贺砚书没了主意，他也没有想出什么万全之策，但唯一的方法，还是另择人前往雾栖山。
沈南山敛眉，任意一人被绑进雾栖山都有生命危险，不论换谁来，这差事都是烫手的山芋。
“我去。”
正当他们几人愁眉不展时，清脆的声音传来，随即，沈枝意的身影从长廊处出现，不施粉黛的小脸格外娇艳。
“之遥。”叶慧茹急急忙忙上前拉她的手。
“娘，没事的，既然圣上点名让我去，那我就去。”
沈枝意面上看不出丝毫惧意，只是唇角微扬，淡淡的笑意安抚了他们担忧的心。
“胡闹，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去。”沈南山在一旁压着怒意道。
沈枝意不急不缓，她上前几步，走到贺砚书跟前。
“你先起来吧，你跪我爹娘就算了，跪我就不合礼数了。”
贺砚书闻言抬头，依着她的意思，从地上起身。
“爹，娘，反正此事总有人要去的，如果不是我，便是别的女子。既然圣上点名要我去，那我去，就是谨遵圣命，不用爹爹难做。”
沈枝意善解人意的模样，更是让沈南山夫妇二人分外心疼。
“之遥，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你不会武，进去就是有去无回啊！”沈南山语气染上焦急。
先不说她没有自保的手段，她模样娇艳，进了那狼窝，简直是羊入虎口。
“爹，娘，我知道你们的顾虑。可既然皇上点名要我去，此事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君临漳又岂会不知沈南山对沈枝意的宠爱程度，即便如此，他还要沈枝意去此等危险之地，明显是故意的。
“爹，皇命难违，我也不愿你为我奔波。”
沈枝意知道，此次应该是逃不了了，如果不是她，就需要别的女子成为诱饵。
她若成为诱饵，还有整个丞相府为她撑腰打点，可若换作别的女子，那才是真的孤身一人。
她若是退缩，便有其他女子要受难，既然如此，她便亲自上。
这伙流寇抢劫富商，掳走少女坏事做尽，沈枝意对这样的人深恶痛绝，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之遥，就让你爹去求求皇上吧，娘实在不能放任你去那种地方啊！”叶慧茹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松。
“娘，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去送死，我们可以制订详细的计划。”
沈枝意拉着二老落座，示意下人搬了把椅子，径直坐在他们下首。
“我必须要有人一起陪同保护我，人数过多会引人注意，就带影刃一人即可。”
沈枝意没等他们同意，便迅速在脑中构思。
“不...”叶慧茹还想阻止，却被沈枝意打断。
“娘你放心，影刃身手很好，当初南下，就是他和霍川一直保护我。”
影刃做过的任务多，比霍川更有经验，且他是江逾白留给她的底牌，她无条件相信影刃。
“既然要带上他，就得给他安排一个身份。我若是还想从雾栖山出来，也得有一个身份，让他们动我不得的身份。”
“进雾栖山的路只有一条，你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悄然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沈南山知道现在劝不动她，只得反驳她。
“在下向圣上提议，找一个有身手的女子，奈何圣上觉得，习武之人容易暴露身份，会打草惊蛇。”贺砚书弱弱地插了一句。
“圣上所言不无道理，这伙流匪，找的就是手无寸铁好拿捏的女子。”沈枝意接话道。
“那你又该如何离开雾栖山？若是硬闯下山，你们寡不敌众，毫无胜算。”沈南山点明问题所在。
“那便让他们主动将我送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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