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实验室内,冷光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嗡鸣声。
法伦赤裸着上身坐在金属椅上,看着那只纤细得如同洋娃娃般的小手,将一根粗大的针管扎进自己布满青筋的手臂。
殷红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出,在炼金仪器的离心作用下分离出暗金色的微光——那是九黎血脉特有的活性。
“啧啧,真是令人嫉妒的生命力。”
鬼医舔了舔嘴唇,那双沧桑的老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狂热,“哪怕魔力回路堵得像石头,但这具肉体的活性却比巨龙还要夸张。小子,如果我不救你,把你做成标本,绝对能保存一万年不腐。”
“那可真是谢谢您的抬举了。”法伦面无表情地看着血液流失,语气平淡,“不过比起做标本,我更想活着出去。”
两人的对话虽然看似轻松,但实验室内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瑟琳娜一直站在角落,她的目光在那些装着各种畸形器官的罐子上游移,那种名为“恐惧”的情绪,第一次在这位骄傲的骑士心中蔓延。
终于,她忍不住了。
“鬼医阁下。”
瑟琳娜上前一步,带着一丝颤抖的祈求,“既然您是这里的顾问,既然您和学院有联系……那您一定见过珊迪学姐,对吗?”
正在调试血液样本的鬼医,动作猛地停顿了一下。
那双浑浊的老眼中,戏谑的神色缓缓收敛。
她转过身,看着瑟琳娜,那一瞬间,她脸上露出了一种可以说是有些别扭的……怜悯。
就像是一个鉴赏家,在惋惜一件被粗暴毁坏的绝世艺术品。
“珊迪?哦,你是说那个像发疯的野猫一样闯进来,想要咬断尸匠喉咙的小丫头?”
鬼医放下手中的试管,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她确实在这里。”
“她在哪?我想见她!”瑟琳娜急切地问道。
鬼医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实验室尽头那面巨大的金属墙壁前,将手掌按在了一个红色的符文开关上。
“咔哒。”
随着机关启动,那面原本并不起眼的金属墙壁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
以及,玻璃后面那个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世界。
“看吧。”鬼医的声音冷漠,“这就是……真相。”
瑟琳娜猛地冲到玻璃前。
下一秒,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硬在原地,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玻璃墙后,是一个更加巨大的核心培养室。
无数复杂的管道和炼金阵列如同蛛网般密布,而在这一切的中心,矗立着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圆柱形玻璃容器。
容器内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而在那液体的包裹中,赤身裸体的珊迪正悬浮在那里。
她闭着眼睛,那头曾经耀眼的金发此刻变得枯槁灰败,漂浮在水中如同死掉的水草。
更恐怖的是,无数根透明的软管,像是吸血的水蛭一样,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她的全身——脊椎、心脏、大动脉、四肢百骸……
那些软管正在有节奏地蠕动,不断地从她体内抽出淡金色的血液。
血液经过旁边复杂的炼金装置过滤、污染、发酵,最终变成了那种令人作呕的、引发了全城瘟疫的灰黑色毒液,再通过地下管道输送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没有死。
但也绝不算活着。
她就像是一个有着呼吸、有着心跳的生物电池。
“学……学姐……”
瑟琳娜的声音破碎了。
那个曾经在训练场上英姿飒爽、教导她如何召唤的珊迪学姐,此刻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锵!”
瑟琳娜的星光魔力爆发,她像是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狮,发疯般地冲向那面玻璃,想要将这一切砸个粉碎!
“给老夫住手!蠢货!”
鬼医冷哼一声,随手一挥。
“嗡!”
一道无形的魔力屏障瞬间挡在瑟琳娜面前,将她弹飞了出去。
“你现在砸碎玻璃,她会立刻死!”鬼医那稚嫩的童音里充满了暴怒,“不仅她会死,全城几百万感染者体内的病毒也会瞬间失控,所有人都会给她陪葬!最重要的是——会让老夫的实验失败!”
托德拳头握紧。
欧成连忙上前扶住瑟琳娜,虽然他也满脸怒容,但还是强行按住了瑟琳娜的肩膀:“学姐你冷静点!听她说下去!”
瑟琳娜瘫软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死死盯着玻璃后的那个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因为她是完美的‘抗体’。”
鬼医走到玻璃前,看着里面的珊迪,眼神复杂,“你们知道几年前那个被屠村的事件吧?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在那场瘟疫中,她的身体里产生了一种能够中和死灵毒素的抗体。”
“尸匠抓到她后,并没有杀她。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鬼医指着那些软管,像是在解剖一个残酷的真理:
“他利用珊迪的抗体作为‘培养基’,通过不断折磨她的肉体,甚至用幻术摧残她的灵魂,让她的身体在极度的痛苦和求生本能下,疯狂制造抗体。然后再注入高浓度的深渊死气,强行让抗体发生‘逆转突变’。”
“抗体越强,变异后的病毒就越毒。”
“现在的她,就是这座城市灾难的源头,也是维持这整个巨大城市级炼成阵的核心。”
鬼医转过头,看着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她的每一次心跳,都在向全城输送死亡。多完美的毒源啊。”
死寂。
实验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法伦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被插满管子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冰冷的杀意。
但他很快便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股杀意压了下去。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坏事。
他转过身,看向鬼医:“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特里斯佩罗学长,你的语气说明你已经有方案了,对吧?”
“聪明的小子。”
鬼医打了个响指,重新跳回手术台上,晃荡着双腿。
“你的魔力回路,是被过载的能量残渣堵死的,就像是下水道里灌满了水泥。普通的疏通手段根本没用。”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复杂的城市地图,上面画满了红色的线条,最终汇聚在城中心的广场。
“要想冲开它,必须用一种更狂暴、甚至足以毁灭城市的庞大能量,进行一次彻底的‘爆破’!”
鬼医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尸匠那个蠢货,在城中心布置了一个巨大的【亡者聚能阵】,准备在今晚把全城被感染的人炼成一颗贤者之石,以此来献祭给深渊。”
“我们就利用这个!”
她指着法伦的心脏:
“我会把你接入那个大阵的能量核心回路。当大阵启动,那股庞大的深渊死气汇聚的瞬间,我会强行改变流向,让这股能量不经过转换,直接倒灌进你的体内!”
“什么?!”托德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把全城的死气灌进一个人体内?那不得炸了?!”
“有心脏在,他炸不了。这股能量会像海啸一样,瞬间冲垮你体内所有的淤塞!”
鬼医看着法伦,“但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我会趁着能量逆流的瞬间,将我最近提炼出来的‘完美抗体’,通过那些管子,直接植入那个小丫头的心脏。”
“当你的回路被打通,你需要利用你那特殊的身体作为‘过滤器’,将那股死气净化、逆转,然后再反向输送回大阵!”
“那个小丫头作为核心,会在瞬间将这股被你净化过的能量,混合着‘完美抗体’,顺着原本的病毒输送管道,在一瞬间抛洒到全城!”
鬼医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一个伟大的时刻:
“这就是我的计划——以毒攻毒!用毁灭的力量来带来新生!”
“我要用这一次的实验告诉那个尸匠,谁才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谁才是玩弄生命的王!”
“风险呢?”法伦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风险?”鬼医嗤笑一声,“成功了,你重获新生,全城人得救,尸匠的计划彻底破产。”
“失败了……你会因为承受不住死气而变成这世上最强的尸生人怪物,然后亲手杀掉这里的所有人。”
她看着法伦,眼中带着挑衅,“怎么样?敢赌吗?”
法伦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瑟琳娜,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托德,最后看了一眼玻璃墙后那个痛苦的珊迪。
他缓缓伸出手,解开了手腕上的绷带。
“我有的选吗?”
法伦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容。
“而且,我很喜欢这种……把那个‘尸匠’的脸打烂的剧本。”
“我同意。”
“很好!”鬼医兴奋地跳了起来,“准备手术!小子,躺上去!”
瑟琳娜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
她走到手术台前,深深地看了法伦一眼,然后转过身,站在了实验室的大门口。
“我会守在这里。”
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多了一份决绝的杀意,“在你完成手术之前,没有任何东西能进来。哪怕是那条蛇。”
欧成也默默地站在了瑟琳娜身旁。
托德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被折磨的女孩,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取代。
他虽然怂,但他是个医生。
医生的天职,就是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大、大佬……”托德举起手,“我也来帮忙!虽然我不懂炼金,但我能给你递刀子!给你擦汗!”
鬼医瞥了他一眼,随手扔过来一件白大褂:“穿上,别在那碍事。去把那边的红色药剂拿来,那是给这小子吊命用的。”
……
夜幕降临,紫色的雾气浓郁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窗外的天空中,那个巨大的紫色结界开始发出嗡鸣,城市中心的广场上,一道通天的血色光柱缓缓升起。
尸匠的“大作”,开始了。
鬼医站在手术台前,看着窗外那绚烂而致命的光芒,露出一个疯狂而期待的笑容。
她举起手中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对着躺在台上的法伦说道:
“好了,小崽子们。”
“准备好迎接今晚的狂欢了吗?”
“让我们去……大闹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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