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着光,刺得人眼睛疼。
李俊没在空调房里待着。
他坐在高等法院对街那家“兰香阁”茶餐厅的卡座里。
位置很偏,靠着后厨的出菜口,一股油烟味和洗洁精味混在一起,时不时还有伙计端着刚出炉的菠萝油大声吆喝着路过。
桌上放着一杯冻鸳鸯,冰块化了一半,杯壁挂着水珠。
李俊手里捏着一份当天的《东方日报》。
头版头条的标题是用黑粗体印的,占了半个版面:
【恐吓?伸冤?神秘信件寄抵陪审团,高院或宣判流审!】
照片拍得很糊,是几个穿着制服的法警在法院门口拦记者的画面,地上散落着几张白纸。
“大佬,这也太劲爆了。”
太子坐在对面,手里抓着个猪扒包,吃相很凶,像是跟那块肉有仇。
他嘴角沾着酱汁,声音压得很低,但掩不住那股兴奋劲,“那帮甚至不知道自己收到的是什么,现在全港岛都在传,说是猛虎堂给陪审团发了‘死亡通知单’。”
李俊把报纸折起来,随手垫在冻鸳鸯下面吸水。
“不是死亡通知单。”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苦涩和甜腻在舌尖化开,“是请柬。”
“请柬?”太子愣了一下,嘴里的肉差点没咽下去。
“请他们去参加一场葬礼。”李俊从烟盒里敲出一支烟,没点,只是夹在手指间转动,“昨晚我们在丙十七工地挖出来的那些人,总得有人送行。”
昨晚挖出了尸体,今早陪审团就收到了信。
时间卡得刚刚好。
电视机悬挂在餐厅角落,正在播午间新闻。
画面切到了法院门口。
唐大状正对着长枪短炮的麦克风咆哮,唾沫星子都要喷到镜头上了。
“这是对司法制度的公然践踏!我的当事人周慕云先生还没受审,陪审团就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心理暗示和人身威胁!我要求解散陪审团!要求警方彻查!”
镜头一转,扫到了站在台阶边缘的余文慧。
她今天换了一身深灰色的套装,显得更冷硬。
面对记者的围堵,她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护着怀里的公文包,像是护着某种易碎品。
“余律师现在很难做。”太子擦了擦嘴,叹了口气,“听说那个姓唐的已经向律政司投诉了,说余律师泄露陪审员隐私。如果坐实了,她这牌照怕是要吊销。”
“她不会有事。”李俊看着电视屏幕,眼神平静,“因为泄露隐私的不是她。”
“那是谁?这名单……”
太子话还没说完,茶餐厅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风铃响得很急。
黄志诚大步走了进来。
他没穿警服,套着件皱巴巴的皮夹克,眼袋大得能装二两米。
他进门就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李俊,径直走了过来。
“啪。”
一份文件被重重摔在李俊面前的桌子上,震得那杯冻鸳鸯晃了晃。
“o记做事,闲人回避。”黄志诚看都没看太子一眼。
太子刚要发作,李俊抬手按住了太子的手背。
“去帮我买包烟。”李俊说,“这里只有红双喜,我要抽万宝路。”
太子看了看黄志诚,又看了看李俊,最后狠狠咬了一口剩下的猪扒包,起身走了。
卡座里只剩下两个人。
还有后厨传来的炒菜声。
“解释一下。”黄志诚指着桌上的文件,声音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七名陪审员,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在家门口的牛奶箱、报纸堆或者是车窗缝里,发现了一封信。信封里没有子弹,没有恐吓信,只有一张名单。”
李俊拿起那份文件翻了翻。
是警方取证的复印件。
白纸黑字,列着十二个名字。
那是昨晚从地基下挖出来的骸骨确认后的身份。
有失踪的卧底警察,有因工伤被灭口的工人,还有那个十岁的孩子。
“这是证据。”李俊说。
“这是违规接触!”黄志诚压着嗓子吼道,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李俊,你是不是疯了?你把这些东西塞给陪审团,这是在给辩方送子弹!只要唐大状咬死‘陪审团受干扰’,这案子就能拖到明年!到时候周慕云早就在瑞士喝香槟了!”
“那是你们无能。”
李俊把文件合上,抬眼看着黄志诚。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两口枯井。
“正规途径呈堂证供?唐大状有一百种方法排除这些证据。证据链不完整、尸体身份存疑、挖掘程序非法……等你们走完程序,这十二个人的骨头都酥了。”
“所以你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黄志诚咬着牙,“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把余文慧往火坑里推?现在律政司在查她!”
“查不到她。”李俊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这信不是她寄的,也不是我寄的。”
“那是鬼寄的?”
“是送外卖的。”李俊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是送报纸的阿婆,是开的士的司机,是楼下的保安。”
黄志诚愣住了。
“前天晚上,东莞仔在全港岛散了一万多张这种传单。”李俊指了指那份文件,“内容就是这份名单,加上一句‘好人没好报,恶鬼在人间’。这东西满大街都是,甚至有些茶餐厅拿来垫桌脚。”
李俊吐出一口烟雾,隔着烟雾看着黄志诚僵硬的脸。
“那些陪审员也是市民,他们也要吃外卖,要看报纸,要跟楼下保安打招呼。这些‘传单’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合情合理。只不过,有些热心的市民,‘恰好’把这份传单塞进了他们手里而已。”
这叫民意。
当一份证据变成了满大街的废纸,它就不再是呈堂证供,而是社会常识。
法庭可以屏蔽证据,但屏蔽不了常识。
只要陪审员看到了这些名字,知道了这些人死得有多惨,那颗怀疑的种子就在心里种下了。
无论唐大状怎么辩护,怎么谈法律程序,这十二个冤魂都会坐在陪审席上,盯着每一个人的良心。
“你……”黄志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这招太损了,也太绝了。
利用整个城市的底层网络,把信息像病毒一样植入陪审团的生活圈。
这是任何法律条文都无法定义“违规接触”。
“那余文慧呢?”黄志诚还是不放心,“她在庭上怎么交代?”
“她不需要交代。”李俊把烟灰弹进那个装着剩水的杯子里,发出“滋”的一声,“她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在唐大状要求解散陪审团的时候,哪怕被骂得狗血淋头,也要死死咬住一点。”李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那就是——这十二个名字,到底是不是真的。”
高等法院,第一法庭。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法官席上的老头脸色铁青,手里的木槌已经敲了三次。
“余律师,我再问你一次。”法官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控方是否承认,这些出现在陪审员家中的名单,与本案的证据材料有直接关联?”
唐大状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脸上挂着冷笑。
他赢定了。
只要控方承认,这就是严重的程序违规。
余文慧站在那里。
她能感觉到背后旁听席上几百道目光的重量。
也能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
那是李俊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那是命。】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原本有些慌乱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锐利,像是一把刚开了刃的刀。
“法官阁下。”
余文慧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没有用任何法律术语,而是极其直白的大白话。
“辩方律师一直在强调这封信是‘恐吓’,是‘威胁’。”
她走到陪审团席位前。
那七个陪审员有的低着头,有的眼神闪躲,有的面露惊恐。
余文慧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那样的“传单”,举在手里。
“但这上面写着‘我要杀你全家’吗?没有。”
“写着‘如果不判有罪就如何如何’吗?也没有。”
她转过身,直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唐大状。
“这上面只有名字。”
“陈大文,修车工,死于1996年。”
“李小辉,学生,10岁,死于1996年。”
她念每一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声嘶力竭,只是像在念一份点名册。
但每念一个,法庭里的空气就凝重一分。
“如果一份写着死者名字的纸,能把活人吓得要求解散法庭,能让某些大律师觉得这是‘威胁’。”
余文慧把那张纸轻轻放在桌子上。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些名字本身,就是一种罪证。它们太烫手了,烫得连法律这块遮羞布都盖不住。”
全场死寂。
唐大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想反驳,想喊反对,但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因为他看到,陪审席上,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中年女陪审员,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她哭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个10岁孩子的名字,就在她刚才看到的早报夹缝里,也在她现在的脑海里。
李俊说得对。
这不是恐吓信。
这是那十二个冤魂,借着这张纸,爬上了法庭,坐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一刻,技术性的辩护已经失效了。
剩下的,只有人性和良知的赤身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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