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边缘的老橡树下，住着一只名叫阿栗的小刺猬。他背上的刺不像别的刺猬那样尖尖硬硬，反而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晒干的蒲公英绒毛。每当秋风掠过树梢，阿栗总爱蹲在蒲公英丛里，看白色的小伞乘着风悠悠荡荡，直到变成天边的星点。
“它们要去哪里呀？”阿栗对着一朵刚起飞的蒲公英轻声问。风里传来细弱的回答：“去有月光吻过的地方。”
这个秋夜格外清朗，银盘似的月亮把森林照得像浸在牛奶里。阿栗又来到蒲公英丛，却发现最壮实的那株蒲公英歪在地上，茎秆被踩折了，白色的绒球耷拉着，像泄了气的。
“你还好吗？”阿栗小心翼翼地用鼻尖碰了碰绒球。
“呜……我要去山那边的清泉，可现在飞不起来了。”蒲公英的声音带着哭腔，“奶奶说，只有在满月夜把种子撒进清泉，明年春天才能长出会唱歌的蒲公英。”
阿栗看看自己软乎乎的背，突然有了主意。他轻轻蹭过绒球，让那些带着褐色籽粒的白色小伞沾在背上的刺上：“我送你去清泉吧，我知道路。”
蒲公英惊讶地晃了晃：“可你要走很久的，翻过三座小丘呢。”
“没关系，”阿栗挺了挺圆滚滚的肚子，“我的刺虽然不尖，但能稳稳托住你。”
出发时，月亮正挂在橡树顶端。阿栗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背上的蒲公英时不时叮嘱：“慢点儿呀，别把我的小伞蹭掉了。”阿栗就放慢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走到第一座小丘脚下，草丛里突然窜出只灰兔，红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阿栗，这么晚还出门？”灰兔好奇地盯着他背上的蒲公英。
“我要送它去清泉。”阿栗说。
灰兔瞅瞅蒲公英，突然蹦到前面：“我知道近路，从石缝里穿过去能省一半路。”
穿过狭窄的石缝时，阿栗的肚子被蹭得痒痒的，忍不住想笑，又怕抖掉蒲公英，只好使劲憋着。等钻出石缝，蒲公英咯咯地笑起来：“你的肚子在发抖呢。”阿栗红了脸，把刺挺得更直了。
第二座小丘上满是矮树丛，枝条会勾住路过的小动物。阿栗正发愁，树梢上传来扑棱棱的声音，猫头鹰乐乐展开翅膀落在他面前。“要帮忙吗？”乐乐的大眼睛在夜里像两盏小灯。
阿栗指了指背上的蒲公英：“我们要去清泉，可是树枝会勾住它。”
乐乐歪歪头，突然展翅飞向树丛，用爪子轻轻拨开那些横生的枝条，开出一条通路。“跟着我走，”乐乐的声音在夜风中飘着，“我帮你们挡着树枝。”
阿栗跟在后面，看着乐乐不时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跟上，心里暖暖的。蒲公英悄悄说：“原来不止风能帮忙呀。”
爬上第三座小丘时，阿栗的爪子已经磨得有些疼了。他停下来喘口气，月光洒在他汗津津的鼻尖上，像撒了把碎银。蒲公英轻轻晃了晃：“要不歇会儿吧？”
“快到了，”阿栗望着远处闪烁的水光，“你看，清泉在发光呢。”
清泉果然像嵌在山谷里的蓝宝石，月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银鳞。阿栗走到泉边，慢慢蹲下身，让背上的蒲公英贴近水面。
“谢谢你呀，阿栗。”蒲公英的声音软软的，“现在，我要让小伞们出发啦。”
白色的小伞一个个从阿栗的刺上飘落，乘着晚风掠过水面，在月光的指引下，有的落在泉边的泥土里，有的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最后一朵小伞飞走时，蒲公英轻轻碰了碰阿栗的耳朵：“明年春天，你来清泉边，会听到我们唱歌的。”
阿栗点点头，看着最后一朵小伞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回走。这时他才发现，爪子真的很疼，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归路上，灰兔留的石缝好像变窄了，猫头鹰拨开的树枝又悄悄合拢了些。阿栗走得很慢，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个会移动的小毛球。走到橡树底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累得倒在落叶堆里，立刻打起了小呼噜。
冬天来得很快，雪花给森林盖上了厚厚的白被子。阿栗窝在橡树根的洞里，偶尔会想起那株蒲公英，不知道它的种子有没有在清泉边安了家。
春天终于敲开了森林的门，阿栗第一时间就往清泉跑。远远地，他听见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无数个小铃铛在响。跑到泉边，他惊呆了——泉边长满了金色的蒲公英，风一吹，花瓣就发出清脆的歌声，白色的绒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缀满了小星星。
“阿栗！”一朵最大的蒲公英晃了晃花盘，声音熟悉又亲切。
阿栗凑近了，发现这朵蒲公英的茎秆上，有一小段淡淡的折痕。“是你吗？”他惊喜地问。
“是我呀，”蒲公英的歌声更欢快了，“我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它们说要谢谢你。”
这时，灰兔和猫头鹰也来了，灰兔蹦到泉边，对着蒲公英眨眼睛：“原来真的会唱歌呀。”乐乐落在枝头，歪着头听着，嘴角好像带着笑。
风又吹来了，新的白色小伞开始起飞。阿栗看着它们乘着风飞向远方，突然明白，有些约定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月光总会照亮夜晚，就像帮助过别人的人，总会在某个春天，听见花开的声音。
从那以后，每个满月夜，阿栗都会去蒲公英丛看看，有时会遇到需要帮忙的小种子，他就用软乎乎的背，托着它们飞向想去的地方。而清泉边的蒲公英，总会把最动听的歌声，唱给路过的风听，让风带到森林的每个角落，告诉大家关于一只小刺猬和蒲公英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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