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杭拿着红彤彤的苹果，呆呆地走了一路，也不舍得吃。
甚至红苹果上沾了的一小根可可爱爱的橘黄色猫毛，他都不想摘下来。
光是看着，他就能想到阿玉是怎么突然伸出爪爪，在他接苹果的时候拍了那苹果一下的。
真是可爱到他心都没了。
季杭唇角噙着笑意，回到了他家所在小区，一路上仿佛看不到任何人，也完全不管别人怎么用异样的眼神看他，眼里只有手里的红苹果。
他进了楼栋，走进电梯，掏出家门钥匙。
再走出电梯，插入钥匙，拧动门锁。
然而——
他刚刚打开门，还未进去，一道尖利的怒骂就突然冲了过来。
“呵，小畜生还知道回家呢，我还以为不孝子都没有家呢。”
“哎呀，好了好了，摊上这样的不孝子，还能怎么样呢......”随后是季父的声音。
季杭的心脏顿时就“咯噔”一下，浑身的喜悦瞬间消失。
面前的客厅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他只要靠近，就会源源不断地陷下去。
“你有病是吧？！你神经病啊——能不能赶紧把门关上，夏天有蚊子进来不知道吗？！！”
季母的声音再次响起。
“呵，不过也是，你这种不孝子可能都巴不得把我们害死呢，别说蚊子了，就是毒蜜蜂，说不定也想放进来......”
“咔哒。”
季杭轻轻关上了门。
他低着头换了鞋，走了进来。
他甚至不敢看季父季母，匆匆就往卧室走去，然而他刚走到卧室门口，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领子突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抓住，一下子就被掼到了地上。
“咣——”
季杭一下子摔了个眼冒金星，手里的苹果也骨碌滚了出去。
季母吊着眼稍看着季杭，满眼厌恶和仇恨。
“你不是要把你妈和你爸都这么害死么，那你怎么不来好好看看你的杰作啊，连看我们都不敢看了是吧，你还是人么？！你连畜生都不如——”
季杭脑袋磕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用鼻孔看他的、表情有些疯狂的季母，他心脏彻底坠落下去，知道今天不能轻易完了。
他熟练地跪了下来。
对着季母磕头。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我呸，谁要你的对不起，你这种东西还知道对不起？！！你气死人还要觉得别人对不起你吧，你个不孝子......”
“妈妈，我真的没有故意想气你，我也没有想让你摔倒，我没有......”
“还没有呢，你分明就是高兴死了吧。”季母蹲下来就扇了季杭一耳光。
季父用鼻子里哼出气。
“吭，管他干什么，他就是个畜生，他已经没救了——”
“他再没救，我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对什么交错，不然以后出了社会，别人都得骂他爸妈！！！他是个畜生，别人骂的可是他爸妈没教好！”
“骂就骂呗，反正听不见，生了这么个畜生能怎么办？”
“你说着玩呢，他这个畜生必须给我改！！！”季母“啪啪啪”就是三个耳光，抓着季杭的头发，“你听见没有，你给我写保证书，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你听见没有？！！”
“我听见了。”
季杭麻木地道。
“那你给我去写！！！”季母怒气冲冲。
“我这可是为你好，不然以后你进了社会，别人都得骂死你！”
季杭低下头，眼泪无声地落下。
他一怔。
他还以为他不会哭了。
“恶心，还哭呢，你看看你那张脸，我看着就恶心，别哭了！”季母翻了个白眼。
季杭匆忙擦了擦眼睛，终于看到了滚到餐桌底下的苹果，他慌忙走过去捡了起来，然后快速回了房间。
“什么玩意儿啊，这也算人，你看看你什么基因！”季母骂季父。
“你基因好，你生的。”
季父皱眉。
季杭回到卧室，看着苹果上海沾着的没有掉的那根小猫毛，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流。
他抽泣着，又不敢发出声音。
他将苹果抱在胸口。
小猫......
我又想死了。
但是我不能。
我不能的，我还要等你和大哥从京城回来。
京城.......
季杭突然心口一抖。
随后眼泪更凶地流下。
小猫，如果我死在京城，会不会一切都能彻底结束，哥哥也能原谅我......
“砰！！！”门外突然爆发一声震耳欲聋的踹门声。
随后，季母的声音传来。
“我只给你半个小时时间，你老老实实好好地给我写。”
季杭垂下眼睛。
小猫，你真的很喜欢我么。
为什么......
我明明一点也不好，可是大哥说你除了他只亲近我，这是真的么。
**
季杭折腾到了很晚才睡下。
一开始，他写了很多遍保证书，季母都不满意。
不但不满意，谩骂声也一直不绝，尖利的高八度声音一直穿破了整个房间，没有一刻停歇。
季杭的心一直死了又死，仿佛被箭穿烂的烂肉，血肉模糊。
可季杭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因为他之前明明都特别习惯了，虽然痛苦，但是那种麻木的痛苦，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些痛苦突然又变得尖锐煎熬起来。
仿佛新鲜的伤口，血还是红的。
季杭改到了第十八遍，改到了晚上十二点，季母才终于满意。
然后他让季杭自己扇了自己十个耳光，用最难听的话和警告说了季杭一遍，才转身进了卧室。
季杭死气沉沉的站在在原地，拿着保证书。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去洗漱间。
可刚打开水，又突然听到一阵怒骂。
“你敢这么晚洗澡试试！”
季杭抬头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他低下头，用水抹了一遍脸，然后开始刷牙。
一切都做完后，季杭关上了灯，爬上了床。
他看着枕头边的那颗苹果，拿起手机，红着眼睛订了一个闹钟，然后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
半夜三点四十分。
手机准时响起。
刚响起一声，季杭就睁开了眼睛，关掉了手机。
他发现他眼睛肿得睁不开，但是没关系。
季杭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拿了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书包里的准考证，又装上枕头旁边的苹果，走出了卧室。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玄关，轻轻打开门。
然后缓缓推开，趿拉上鞋，走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地又重新关上门，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下了楼梯。
对不起，爸妈。
他的确是个畜生，他又“离家出走”了。
他其实不想再撒谎，可他昨天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和借口，更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他一夜也并没有睡着，一直在痛苦于是否要再犯下三年前同样的错误，三年前他因为“离家出走”害死了哥哥，现在......
现在。
他又要“离家出走”......
他一再地否定，一再地在脑海中喊“不！”，让他自己千万不要再这么做。
不然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哥哥？！！
他曾经在哥哥的尸体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不听父母的话，更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他爸妈也天天用各种“话语”提醒他，他哥哥是因为他不听话才死的。
所以这三年，他其实一直没有敢忤逆父母的任何要求，只是就算这样......
他爸爸妈妈也没有原谅他。
可当闹钟响起，他还是忍不住立刻爬了起来。
对不起。
他只能对他的哥哥说，对不起。
他深知他有多么恶劣，他不是人，他是不孝子，可是他不能再背叛现在唯一对他好的大哥和小猫了。
他会回来的，到时候他会任凭父母打骂，就算是死，也行。
......
季杭一路跑出家门，来到了谢敛所在的小区。
他从档杆下钻了进去，跑到谢敛所在的楼栋。
但他没有上楼，就这么在下面的亭子里坐着，一直坐到了天都亮起，他一看时间，发现才五点。
想着大哥和小猫六点去赶高铁，大概五点半后会下来，季杭肿肿的眼皮下面露出了开心。
**
谢敛和肖初玉看到季杭时，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肖初玉尤其气坏了，他看着季杭的脸，就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肖初玉“喵嗷喵嗷”个不停，用爪子去扒拉季杭，心疼得要命。
哥哥，季杭的父母简直不是人。
我就说昨天不该让他回去的！
谢敛也皱紧了眉头，直接道：“你快上去吧，这几天就不用下来了。”
“嗯。”季杭抬起脸，想摸摸小猫。
“大哥，我可以摸摸它么？”
“嗷呜！”
当然可以。
肖初玉立马道。
谢敛只好将肖初玉凑近了季杭，季杭伸出手，抚摸小猫的脑袋。
肖初玉用脑袋蹭了蹭季杭，喉咙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季杭仿佛被治愈了般，一下子就笑了。
“好了，你快上去吧。”
“大哥。”季杭突然战战兢兢地开口。
“我是偷跑出来的......如果......”
季杭脸色有点白，努力吸了口气。
“如果我爸妈，我爸妈闹大了，报警了，我就提前.......回去。”
他不能给大哥添麻烦。
“不会，他们不会报警。”
谢敛脸色微微冷下。
季杭想说大哥你根本不了解我父母，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报警呢，就看到谢敛带着小猫转身走了。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低头跑进了楼栋。
如果真的闹大了，他绝对不会让父母牵扯到大哥和小猫.......
季杭快速地进了家，大哥已经足够信任他，给了他机械锁的钥匙。
季杭关上门，换了拖鞋，发现餐桌上放着一张纸。
里面详细写了每天早中晚要怎么开窗通风，还有植物盆栽如何浇水，甚至还写了电视剧电脑可以随便使用，电脑密码是多少......
季杭在看到电脑二字时心口颤了颤，但已经没有之前那样ptsd了，他吸了口气，将纸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他突然感觉浑身都好轻松，也突然涌上了一阵乏累.......
季杭看着安静温馨的家，眼皮子有点粘得慌，他走到沙发那儿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谢敛已经出现在了季父季母住着的小区外，他放出神识——
刚刚有点清醒、就要睁开眼睛的季父眼睛一翻，突然晕了过去。
本来睡得就死的季母也突然晃了一下，仿佛被什么砸了似的，脸一歪，呼吸更绵长了。
**
谢敛买了两张高铁票。
高铁是不能携带宠物，但谢敛意识到这是他之前太守规矩了。
谢敛带着肖初玉进入高铁站，放出神识，检察员什么也没查出来，就那么放着怀里抱着肖初玉的谢敛进了站。
从h市到京城大概要六个小时，肖初玉趴在谢敛胸口睡了一路。
谢敛也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胸口一路。
来来回回路过的乘务员和过路的乘客眼里只看得到一个满眼痴迷地盯着自己胸口的男人。
众人：“............”
好可怕。
他们好像遇到了一个精神有问题的男人。
本来看着男人身边有空位想过去坐的人都不敢过去了。
毕竟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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