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奄奄一息。
“抬起我的头。”蓉蓉的声音已经非常低了，我必须把耳朵贴近了才能听见。
她手臂已经没力气了，只有苍白的上面还带有血丝的手指动了动。
接着她挣扎了一下。
“蓉蓉，你想干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我想再看……一眼。”蓉蓉的脸上忽然泛出一层光彩，原本死灰一样的眼神里，就如同干涸的大地遇到暴雨，忽然有了水灵灵的色彩。
“我想再看一眼，看一眼周围的海水，看一眼这个世界……”蓉蓉这次一口气说完，接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我轻轻地抱起蓉蓉，在颠簸的快艇上，努力维持住平衡，抱着蓉蓉缓缓地看向周围。
蓉蓉的身子在不停地在发抖，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周围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还有天上的圆月和飘远的白云。
蓉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几乎没有呼吸了，胸部没有起伏……
我轻轻地把她放在船舱里，
蓉蓉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但眼神已经涣散了……
但她的眼睛在努力寻找，我虽然近在咫尺，她却再也无法将目光聚焦在我脸上。
“阿哲！”蓉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开口说道：“你在抱着我吗？”
“蓉蓉，是我，我就在你身边！”
蓉蓉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她眼神已经失去了光芒，眼皮无力地闭上了，可是嘴唇还在颤动，好像在念叨什么……
我将耳朵凑近她嘴边：“蓉蓉，你想说什么？”
“让我……再看你一眼……看一眼！”
蓉蓉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可似乎很执着地不肯离去。
我轻轻地帮她睁开双眼，“蓉蓉，我就在你眼前。”
蓉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意：“我看不清……再近一点。”
就在我凑近蓉蓉的脸庞时，她忽然头一歪……
“蓉蓉！”
我一下子呆住了。
没有哭喊，没有眼泪，我脑子一下子空白了。
我不敢相信，我无法接受，几个小时前在我面前还有说有笑的蓉蓉就此离开了人世！
我呆在船舱里，过了一会儿，我摇晃了蓉蓉几下，她纹丝不动，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心跳，呼吸也停止了……
蓉蓉真的离开了。
我和蓉蓉，如果不是因为苏晓雪，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我从没对她有过什么真话和真心，到现在我才明白，她之前就认出苏晓雪是‘绯影’了，才对我的态度有好转，我一直认为她捉摸不定，其实她也是一直寻找机会跟我说实话。
客观地说，蓉蓉不算一个好人，她也许做了很多错事，甚至是坏事……
可我此时却没有一点恨意，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我心痛不已。
人死为大，可能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吧。
“蓉蓉……！”
我声嘶力竭地对着大海喊了一声，空荡荡的海面上连回音都没有。
我心里空荡荡的。
我颓然地坐在蓉蓉的尸身旁边。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身子颤抖得厉害，连双手都在颤抖，抖得厉害！
我默默地在蓉蓉的尸体旁坐了很久，看着几小时前还满脸笑意的蓉蓉，我很希望她能动一下又重新活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蓉蓉一动没动。
尸体已经凉了！
我坐在蓉蓉身边，看着她，明知道她已经听不见了，但还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蓉蓉，谢谢你为我的付出，你的过错，我来替你偿还，希望你在天堂那边永远开心！”
我抱起蓉蓉，轻轻地将她移到船舱外面，放在海水上面，轻轻地松开了手……
“蓉蓉，是之前说希望葬在海里，让大海陪伴着你，当海风吹来的时候，我能感觉你在我身边……蓉蓉，一路走好！”
蓉蓉的尸体落入海里，缓缓地沉了下去，一点点地消失……
“蓉蓉……！”
我大喊一声，将脑袋浸到海水里，在海水里睁开眼睛，看着她在水下一点点地往下沉去……
她的身子已经僵硬，双臂微微张开，头发被海水浮起来，飘散开来。
蓉蓉逐渐下沉，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噗！”
我一口气憋不住，猛然抬起头来，喷出一口海水。
蓉蓉，安息吧！
看着满天的星斗，望着圆圆的月亮，我擦了擦眼泪，分辨出方向，然后启动快艇，往原路返回去。
幸运的是，我竟然又回到了当初蓉蓉开车入海的那山崖下。
我摸索着往上爬，一个多小时，终于爬了上去。
回头远眺大海的方向，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蓉蓉就这样没了！
我对着大海，向着蓉蓉消失的方向，深深地三鞠躬。
一鞠躬，愿蓉蓉所有的过错都随着她的离去得到救赎。
二鞠躬，愿蓉蓉所有的心愿都已经实现，在世间没有遗憾。
三鞠躬，愿蓉蓉在天堂幸福快乐！
鞠完躬，我又在山崖边上坐了一会儿，用沙土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头，上面插满了我从周围采集的鲜花。
做完这些，我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我缓缓地往市区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才意识到我身上的衣服全是鲜血，这深更半夜的，不要说很难遇到的士，就算遇到，我这一身鲜血也会把司机吓跑。
我从兜里拿出手机，手机上面全是水渍，当初买的时候，说是防水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噱头。
手机屏幕已经烂了，我试着开机，竟然真的打开了。
可是，给谁打电话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显然不能给苏晓雪和罗姿打电话。
蓉蓉已经不在了。
如果罗姿和苏晓雪知道蓉蓉是三师妹，不知道该如何心痛？
然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试着给然然拨去电话，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通了：“阿哲，是你吗？”
“然然，是我，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在哪里？”然然急切的声音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海边，蓉蓉在这里藏了一个快艇。”
“我知道了，我去接你，大约半个小时到。”
说完，然然就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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