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恶魔的眼眸璨如星海，光芒聚拢落下，一位看不清面容的长发女人走出光帘。
或者说，游出光帘。
除却无法辨认的容颜之外，她和寂底的模样几乎一致。
二者都有强壮的鱼尾，覆盖在表面的鳞片闪闪发光，折射出粼粼的波纹。
“深海恶魔......也是鲛人？”千羽花愣住了，挠挠脑袋看着其他人。
耳暂明扶额苦笑：“你在想什么呢？很明显是它故意变成寂底的模样吧！”
大风天和莫比乌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千羽花，默默感叹灯塔的教育质量着实堪忧。
千羽花：其实我没读多少书......
但她闭上了嘴，毕竟把责任推给灯塔比承认自己是个笨蛋要舒服许多。
深海恶魔缓缓来到寂底对面，相隔不过十米左右。唯一可以看清的眼眸平静温和，投向大风天的脸。
【谢谢你们相信我。】她开口了，声线与寂底截然不同，而是众人先前听到的温柔女声。
“希望我们没有信错人。”大风天回道。
深海恶魔露出没人能看到的微笑，无声喃喃：【我要等的人一定就是你吧......聪慧勇敢的孩子。】
她转而直视寂底，大风天掌中的长刀受其呼唤，直接飞到了深海恶魔的手里。
【嗯？这把刀......】深海恶魔抚摸刀身的咒文，极为眼熟，她很快想起了一位曾经的进入者。
那个孩子一身暴烈的太阳气息，性格却十分沉稳，只可惜还是少了几分悟性。
否则当初遇见她时，深海恶魔就该实现去死的心愿。
思绪飘散，长刀发出刺耳的嗡鸣。深海恶魔将刀尖指向寂底，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攻击！
被仇恨和痛苦折磨许久，寂底残魄却不显疲弱，反而散发更加恐怖的气息。
深海恶魔作为神庙的守卫者，新世界最强大的恶魔之一，自然也不是软柿子。
两条人鱼立刻战作一团，身形在海水中闪出一道道残影，连带着划开水液的破空声。
可怜的几人被再次涌来的威压逼得踹不过气，周遭的海水好似也不再为她们提供氧气。
地上濒死的鱼儿被白肉吞噬，瞪着无神的眼睛渐渐下沉。
“可恶！又来这一招！”耳暂明愤然开口，半个身子不得不伏在地上。
她费力地扭头看向其他人，惊奇地发现大风天居然没被威压怼趴下。
“你怎么还能站着？”
大风天听着自己咔咔作响的骨节，任由疗愈的风荡涤身心。她只是在用不死魔盒硬扛寂底的压迫罢了。
莫比乌斯知晓大风天情况的特殊，朝她抽出匕首，“耳暂明的匕首，和你那把长刀同属一类。”
黢黑的匕首比蓝调那把银色匕首短上一截，古朴神秘，锋芒毕露。
大风天和莫比乌斯对视半秒，当即从她手里接过匕首。
“那我借用一会。”
蓝调笑道：“咱们还是最适合用匕首呢。”
“你说得对。”大风天呼出一口气，闪身入局。
她本想尝试一下相机时停，但交战的两位速度实在太快，肉眼都难以捕捉，更别说呆傻的相机。
拍到残影可没办法定格时间，只能亲自上了。
蓝调气定神闲，坐在彼岸花丛中旁观：“真是刺激的对决！”
的确，神庙恶魔与海神残魂，绝对对立的双方，也是新旧世界交接之时战力顶尖的存在。
大风天抬眼望向交战的区域，极寂之殿四周的肉块与筋脉被深海恶魔割出汩汩鲜血。
虽有天工长刀，她也没占尽上风。这里毕竟是寂底的地盘，一旦战斗，整座宫殿都被注入生机，共同迎敌。
苍白的触手从地面拔起，凶狠地朝深海恶魔的头颅攻去。
长刀轻振，七八根触手被斩成碎片，纷纷扬扬地下落，被宫殿再度吞噬，循环往复。
当寂底试图攻击其他人时，大风天便会用匕首切断袭来的触手和鳞片。
她与深海恶魔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默契，几乎让寂底没有可乘之机。
肉体和精神的巨大压力让寂底越发疯狂，也陷入羸弱。
“一定是你把这些贪婪丑陋的人类带进这里！掠夺我的真理，灭杀我的魂灵！欺骗我，伤害我！！！”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神永远厌恶人类！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世界的毁灭从来就不会只有那一次......”
声音逐渐低微，尽是悲切和痛恨。
寂底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祂想把自己彻底裹成一颗茧，在自我封印后摧毁极寂之殿，将所有人都抹杀于此。
事实上祂也的确这么做了。
残留的余念只剩下痛苦，祂显然不再是代表繁育的鲛人神明，而是一缕早早心死的可怜可悲的亡魂。
深海恶魔洞悉祂的意图，双手握刀狠狠刺入聚拢的纯白肉茧。鲜血喷涌，鼓起的脉搏疯狂抽搐。
斑斓的粘液混着尖锐的吼声从肉茧中渗出，她们能清楚地听见无数令人心碎的悲鸣。
这声音一定不只是寂底残魂的，还来自千千万万埋尸于此的鲛人魂灵。
他们守护繁育的至理，可信仰的神却早已变质。寂底不愿承担孤独的痛楚，主动舍弃了神格。
祂说大风天她们欺骗了自己，但最开始欺骗祂的是祂自己。所谓的守候，只是舍弃灵魂的遮羞布。
千羽花捂住耳暂明的眼睛，后者也将手掌轻轻覆上对方的耳朵。
“太恶心了，别看。”
“你也别听这些声音。”耳暂明轻声哼唱起柔和的曲调，试图用歌声驱散响彻宫殿的哭喊。
莫比乌斯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大风天身旁。
她轻声问道：“不讽刺么？不久前我们还在深海冢里旁听鲛人的嘱咐，可现在......”
大风天取出一沓照片，上面定格了无数鲛人的留言。
照片里苍白的石碑被染上深蓝色调，像极了此刻被蓝沙海域的星光侵染的宫殿。
颓败、凄凉，了无生气。仿佛是孤独的魂灵丢失了肉体，迷茫地行走着，不断寻找本不存在的生路。
“讽刺吗？死亡也未必是坏事。”大风天抽出属于月汐的那一张照片，“活着也不见得是好事。”
莫比乌斯盯着她，忽然又问：“那你觉得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大风天没有作出回答。她看见深海恶魔用长刀捅穿了肉茧，在某个瞬间，一切都成了气泡。
世界总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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