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情况，门口有监控，我会让人调取出来，当时我是什么情况才动手的，之前他们拉着我，把我衣服扯破，还有人暗中对我动手动脚，我都没有还手。
是因为我看到聂倩被人挤下楼梯，当时全是人，我担心她被踩踏出现伤亡事件，而李德旺一直拉着我，情急之下我才动手的。”
刘浪道：“确实我不该动手，可是情况紧急，我被他拉着无法动弹，我无法坐视同事遭遇生命危险，如果这也有错，我愿意接受处罚。
但是我要请问一下李德旺同志。
这些照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你总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我边上，偷拍我吧。
连去年的照片都能拿出来。
真是用心良苦啊！
到底是谁给了你照片，让你今天来当众喊冤？”
刘浪锋利的目光，盯着李德旺，李德旺心虚的不敢和他对视，嘴硬的喊道：“你要搞死我，我为什么不能喊冤，今天省里的大书记在场，我就不信你能再来打我，你来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刘浪被他那低劣的激将法逗笑了。
懒得和他浪费口舌。
相信乔恩波做了这么多年政法工作，不可能看不出这背后的猫腻。
乔恩波淡淡道：“只凭几张照片，确实无法说明什么？”
李德旺脸色一变，急了：“大书记，这刘浪就是乱搞男女关系，照片上明明白白，我就不信他一个当官的不搞女人，你去查他有没有开房，肯定能查到。”
乔恩波脸色一沉。
边上一大群省市县的高级官员脸色都绷不住了。
要不是乔恩波在场，颜炳强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他指着李德旺破口大骂：“你胡扯什么鸟淡，谁告诉你当官都是这样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再他妈乱说，我把你铐起来。”
李德旺脑子再不好，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问题。
这不把在场所有当官的都骂进去了。
李德旺抽了自己一嘴巴，说道：“大书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肯定是好官，但这个刘浪，绝对是贪官污吏，不是个好东西。
你查查他卖掉钢厂，卖化工厂地皮，保证有问题，他要没问题，我就从金岷江跳下去。”
李德旺其实也不清楚刘浪有没有贪。
但是以己度人。
他自己当一个小小的村长，每年都要从村子里捞几十万，他就不信，刘浪管理这么大的企业，动辄百亿级的项目。
他会不捞钱。
别说他不相信，其实在场大多数官员，都不相信刘浪会不捞钱，因为建投短短一年内膨胀到上百亿资产。
这么多的钱，随便指缝里漏点出来，都足以让人吃的满嘴流油。
刘浪面色平静：“李德旺同志，尽管你说的都是无凭无据的事，但是今天乔书记在这里，市委冯书记，县委白书记，还有各级领导都在这里。
我刘浪有没有贪，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不算，组织说了算。
你既然说我贪了，那么我在这里向乔书记申请，立刻请省纪委派遣督查小组进驻建投，调查建投的所有账目。
如果有哪笔账是对不上的，或者我从中多拿了一分钱，我立刻辞去开发区副书记和建投董事长的职位，该怎么判我，我都认罪！”
刘浪话语不重，却掷地有声。
让周围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浪。
刘浪居然这么坦荡，仅仅因为下面的一个村长空口无凭的举报，他就自请省纪委进驻建投查账。
这是得对自身多大的自信。
难道一个手握百亿级大公司的官员，真的能清白到，只拿一点可怜的工资和奖金，一分钱都不多占。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乔恩波目光炯炯，看着刘浪那年轻而坚毅的脸庞，恍惚间，仿佛和一张脸重合在一起，当年，乔彦执意去云昆边境时，似乎也是如此坚毅而热烈。
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眼角酸酸的，那一刻，记忆深处的愧疚和痛苦都翻涌上来。
乔恩波微微低头，抿着唇，脸颊肌肉颤抖着，用极大的克制力，将即将涌出的泪水逼回去。
他沉声道：“东海，你组织人手，负责去建投查账，人手不够的话，问市县纪委要人，我今天就在这里守着，我要知道答案。。
到底是刘浪贪腐了。
还是有人居心叵测，在背后搞妖风，容不得一个真正干实事，开拓进取的年轻干部。
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今天要一究到底！”
乔恩波眼神凌厉的扫过全场。
众人莫不感觉到心神颤抖，两股战战，乔黑子这是雷霆震怒了。
一个平头中年人从乔恩波身后走出来，恭敬的道：“是，乔书记，我马上就去。”
何东海是省纪委监察厅的厅长。
正厅级大员。
他立刻招呼了一群同僚，走到冯敏德身边，交流了一下，冯敏德立刻喊了市纪委的人跟何东海过去。
乔恩波下令所有人都回管委会。
李德旺看到阵势这么大。
也有些被吓到了。
眼珠子左右乱转，有些想退缩的意思，但是他还没动，就被颜炳强指使两个便衣控制住他的双手。
押上了警车，一起返回管委会。
到了管委会后，之前准备欢迎仪式的大会议室，变成了临时督察组办公的地方，乔恩波和一众省市县的官员，或站或坐。
看着何东海带人将建投的账目全部搬过来。
开始现场对账。
纪委的人，做这些事，都是手拿把掐了，何东海更是不知道办过多少贪腐案，经验丰富，吩咐下去后。
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乔恩波面沉如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如同亘古的雕塑一般，他不开口，那些随同的官员，没一个敢开口的。
只有督察组检查账目的沙沙声，还有低声交流的声音。
一切，都显得那么暗流涌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从下午到晚上。
天都漆黑了。
有人过来，请乔恩波去酒店用餐。
乔恩波面无表情：“吃什么宴席，督察组吃什么，我吃什么，今天我必须要一个结果。”
督察组吃的是快餐。
是食堂打包过来的。
乔恩波一句话，大家都不敢去用餐了，白筱蝶让韩松林吩咐食堂，把饭菜打包过来，于是一大群省市县级官员。就窝在大会议室，捧着快餐盒啃起来。
时间来到了晚上十点。
何东海将所有汇总的账目情况都看了一遍，快步走向乔恩波，此时大部分官员已经站都站不稳了，一个个哈欠连天。
唯有乔恩波，年纪最大，但是依然笔直的坐在那里，目光炯炯。
“乔书记，结果出来了。”
何东海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这是我们梳理出来的所有账目，我们已经全部对过，建投的每一笔资金都能对上。
账目是没有问题的。
刘浪同志的工资账目和年终激励奖金，一共是三十六万五千两百七十一块。
也在里面。
没有问题！”
人群哗的一声。
虽然大家对结果是有预料的，刘浪敢这么自信，直接让省纪委督察组清查账目，就说明他贪污的可能性很小。
可结果出来，大家还是大受震撼。
一个副科级干部，拿了三十六万的年薪加奖金。
肯定是不少的。
在体制内来说，也是高薪中的高薪了。
可这要看和谁比。
刘浪掌管建投，去年完成了几百亿的招商引资，建投的资产膨胀了数十倍，达到百亿规模之巨。
别说拿三十六万，拿三百六十万都算少了。
如果是在一个私人企业中，做交出这份业绩，不拿个几千万，都算公司黑心。
乔恩波接过那份文件，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他站起来，将那份文件拍在桌子上：“事情已经清楚了，这样一个奉公守法，清廉克己，锐意进取的年轻干部，做出了这么大的成绩，为国家创作了多少就业，税收，和那些整天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蠹虫比，这样的干部才是国家，人民需要的。
可是现在，一个年轻干部，才干出一些成绩，有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眼红了，嫉妒了，在背后搞小动作，整妖风，想要把这样有作为的年轻干部整倒。
岂有此理！”
乔恩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所有人都缩了一下。
“给我查，一查到底，我绝不允许这样颠倒黑白，构陷污蔑年轻干部的事情发生。”
李德旺被带上来。
此时他已经知道结果，整个人慌了。
“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肯定贪了。”
李德旺扯着嗓子叫嚣。
“够了！”
乔恩波厉声斥问：“你这是在质疑整个东江省司法系统的权威，你认为省纪委都在包庇刘浪，给他做假账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德旺吓得心胆俱寒。
乔恩波的威势太强了，平常乔恩波脾气上来，能在常委会上对省部级大佬拍桌怒斥，何况一个小小的农民。
市委书记冯敏德道：“乔书记，我看，直接让公安接手，严查此人。”
李德旺慌了。
他对自己干过什么事一清二楚，不说别的，他担任黄岩村村长期间，起码捞了上百万，上面真要对他家里彻查。
他可顶不住。
“我说，我说，是我因为前些天找上刘书记，想让他帮我儿女安排工作，他没答应我，我怀恨在心，所以来举报他的。”
“好大的胆子，你一个村长，也算得上一个基层干部，居然这么卑鄙。”冯敏德道：“说！你还有多少事情没交代，你那些照片哪里搞来的？”
李德旺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前几天，有人偷偷把一包东西扔进我家院子里，里面就有这些照片，还有一张纸条，说过几天有省委的大领导要来视察，当时我被刘书记拒绝后，心里恼火的很，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搞一下他，看到这些照片，我就动心了。
我就是按纸条上说的，才找到这里。”
乔恩波眉头拧起，说道：“把他的人先铐起来，想办法查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
乔恩波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于是让市政法委书记高良接手，颜炳强配合，将李德旺先拘押起来。
其他人则先解散。
各级领导先回酒店休息。
刘浪被乔恩波喊住，带着他来到一间办公室，乔恩波递给刘浪一支烟，说道：“今天委屈你了。”
刘浪道：“乔书记，不委屈，清者自清，只要行得正，坐的直，查不查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乔恩波感叹道：“如果为官者，都有你这种思想，那么我们的国家一定会更加强大，人民也会更加幸福。”
顿了顿，乔恩波一只手放在刘浪肩膀上，眼神没有了往日的凌厉，罕见的充满温情，刘浪能感觉到乔恩波眼神深处复杂的感情，似乎不像是看着一个普通的晚辈。
“小浪，乔伯伯老了，再过两个月，我就退了，为官数十载，我自问对得起党和人民，要说亏欠最深的，就是乔彦了。
我没能保护好他，有时候我看着你，就像看着乔彦一样。
一样的年轻，激情，充满活力，内心充满正义感。
筱蝶和我说过你的事，你怀疑你老师的死有蹊跷，所以你拒绝了离开武康，坚持留下来。”
刘浪愣了一下，老师的死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因为官方已经有了定论，涉及到一个正处级官员的死亡，刘浪想要翻案是很难的。
所以他没有和乔恩波说过，但是白筱蝶显然把很多东西和乔恩波说了。
乔恩波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乔伯伯在的时候，很多人多少还忌惮点，等乔伯伯退了，你和筱蝶在武康面临的局面恐怕会更复杂，那些躲在黑暗中的爪牙也会更猖狂，有时候，要学会能屈能伸，示敌以弱……暂时的示弱，不是害怕，就像弹簧一样，你压得越紧，等弹出去的时候，爆发的力量会越强大！”
刘浪听着觉得不可思议。
以刚正不阿着称的乔恩波，居然在教他学会示敌以弱。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能感受到乔恩波对他的真心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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