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答应了留下,那句“好啊”轻飘飘地落在空气中,带着他特有的、令人捉摸不定的腔调。
对于眼前的一切,他并非全然被动接受,习惯于掌控和设立界限的本能,让他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与划界。
他面对着云雪霁,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恢复了惯有的几分精明与疏离,仿佛刚才那个脆弱依赖的人只是幻觉。
“既然要留下,”他唇角微扬,带着一丝谈判般的姿态,“那有些话,得说在前面。”
云雪霁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第一,”裴溯伸出修长的食指,“我做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你不许干涉。”
这是他最核心的底线,他需要绝对的行动自由,哪怕这自由通向的是深渊。
云雪霁目光微动,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权衡。
片刻,他点了点头,“可以。只要不危及你自身,我尊重你的选择和行动。”
这个附加条件让裴溯挑了挑眉,但并未反驳,继续道。
“第二,如果我不愿意在这里待了,我随时都可以走。你不能以任何理由阻拦。”
他需要一条明确的退路,确保自己不会再次被无形的情感或责任捆绑。
这一次,云雪霁回答得更快,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好。这里对你而言,永远不是牢笼。来去自由。”
“第三……”裴溯顿了顿,第三个条件似乎卡住了。
他并非没有想法,而是下意识地想保留一个未知的筹码。
他抬眼,看向云雪霁,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说。”
这是一种预留的主动权,也算是给他留一个退路。
云雪霁闻言,竟是轻轻笑了。
那笑容淡化了他眉眼间的清冷,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温和。
“好,都依你。”
他答应得干脆,仿佛无论裴溯提出多么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应允。
这种无条件的退让,反而让裴溯感到一丝不适,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习惯了对等交易,习惯了你来我往的算计。
云雪霁这种近乎“溺爱”的态度,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于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试图将这种关系拉回他更熟悉的“公平”轨道。
“既然我提了条件,”他反客为主地说道,“你也可以提三个。这样公平。”
云雪霁看着他,深邃的蓝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似乎看穿了他试图建立平衡的心思。
他缓缓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我不需要三个。”
他向前一步,目光沉静地锁住裴溯的视线,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纵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我只有一个条件。”
“如果你所做的事情,威胁到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千钧之力,“那么,你刚才提出的三个条件,无论是否想好,全部即时作废。”
裴溯瞳孔微缩。
这个条件,精准地击中了他所有预设条款的核心,甚至推翻了他刚刚争取到的所有。
它像一道坚固的护栏,看似限制,实则划下了一条不容逾越的底线——云雪霁可以给他最大的自由和空间,唯独不能容忍他伤害自己。
这不再是纵容,而是守护。
一种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守护。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
裴溯看着云雪霁,试图从那片湛蓝中找出算计或控制的痕迹,却只看到了一片坦荡的担忧与坚决。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约法三章”,从一开始,主导权或许就不在他手里。
云雪霁用看似无限的退让,为他圈定了一个安全的范围。
良久,裴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接受了这场无声的博弈结果。
“成交。”
他吐出两个字,算是为这场短暂的“谈判”画上了句号。
云雪霁看着他,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光芒。
他知道,要让这只浑身是刺、习惯在黑暗中独行的幼兽接纳靠近,需要极大的耐心。
而他在接近对方的第一件事,便是保证对方的安全。
裴溯最终还是想先回山顶别墅收拾一下个人物品,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他刚提出,就被云雪霁以天色已晚、山路不便为由语气温和地拒绝了。
“现在太晚了,你刚缓过来,需要休息。”云雪霁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关切,却又隐隐透着掌控力,“不过是些随身东西,明天天亮,让兰生陪你走一趟,一并取来就是。”
裴溯本能地想要反驳,他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尤其是在自己的领地里。
但当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透过云雪霁别墅明亮的落地窗,望向半山腰另一侧自己那栋常年孤寂的居所时,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在夜色与远处温暖灯光的映衬下,他那栋缺乏人气的别墅轮廓显得格外阴沉、冷寂,黑黢黢的窗口如同空洞的眼睛,确实……像极了一座荒芜的鬼堡。
与他此刻身处的这方明亮温暖空间形成了残酷而鲜明的对比。
一种难以言喻的涩然涌上心头。
他鬼使神差地,咽下了即将出口的挣扎,默认了云雪霁的安排。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栖息地”,以及身边这个看似温和、实则界限分明的“家人”。
与此同时,裴氏集团董事会那几位翘首以盼的元老,正沉浸在即将与寒石集团达成合作、攫取巨大利益的美梦之中。
他们盘算着如何利用裴溯这层“关系”,甚至已经开始规划利益分配。
然而,第二天上午,他们等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合作意向书,而是一个足以让他们瞠目结舌、血压飙升的消息——他们派去“打通关系”的小裴总裴溯,一夜之间,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寒石集团持股10%的第二大股东!
消息如同炸雷,在裴氏高层内部引爆。
“这……这怎么可能?!”
“他哪来的资金收购寒石的股份?!”
“难道他早就和云雪霁勾结在一起了?”
震惊、愤怒、猜忌瞬间弥漫开来。
短暂的混乱后,几个老狐狸迅速冷静下来,互相交换着眼神。
其中一人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阴恻恻地道,“慌什么?他裴溯再怎么说,也还是我们裴氏的股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了寒石的股东,难道不该优先考虑自家集团的利益?让他出面,促成裴氏与寒石的合作,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他们觉得抓住了关键,立刻开始谋划如何利用裴溯的双重身份施压,甚至幻想着能借此拿到更优渥的合作条件。
他们却不知道,裴溯确实“考虑”了。
在云雪霁的书房里,裴溯把玩着那份代表寒石集团10%股权的文件,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他面前摊开着裴氏集团近期的财报和一些内部文件,那些元老们私下里的小动作和算计,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小舅舅,”他抬起眼,看向坐在对面正在煮茶的云雪霁,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你说,我把裴氏集团整个送给你当礼物,怎么样?”
云雪霁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一瞬的神情。
他抬眸,湛蓝的眼眸看向裴溯,没有立刻询问缘由,也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平静地问,“你想清楚了?”
“当然。”裴溯的笑容加深,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那些老东西,不是一直惦记着靠‘关系’牟利吗?不是做梦都想攀上寒石这棵大树吗?”
他轻轻敲了敲桌上的裴氏文件,语气带着彻骨的寒意,“我亲自把裴氏送到你手上,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汲汲营营、视若命根的东西,是如何变成别人囊中之物的。这份‘礼物’,想必他们会终身难忘。”
他不仅要摆脱裴氏的桎梏,更要借此,给那些一直试图操控、利用他的人,一个最彻底、最响亮的耳光。
将整个裴氏集团作为投诚的礼物,亦是对过去一切的决绝告别。
裴溯忘了,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有些烙印在骨血里的过往,不是他想抛下就能轻易抛下的。
裴氏集团这艘看似腐朽的巨轮,其内部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远比想象中更为坚韧难缠。
接下来的一年以来,裴溯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与裴氏集团那些元老的周旋之中。
他像一位技艺精湛的棋手,在明枪暗箭中布局,利用新获得的寒石股东身份施加压力,又精准地挑拨着元老们本就脆弱的联盟。
他目标明确,手段狠厉,所有的勾心斗角、殚精竭虑,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将整个裴氏集团彻底清洗、整合,然后作为一份“干净”的礼物,送到云雪霁面前。
这几乎成了一种执念,一种与过去决裂的仪式。
在那些疲惫却亢奋的深夜里,他甚至开始偶尔勾勒“以后”的模糊轮廓——一个摆脱了裴家阴影,或许能稍微轻松一点的“以后”。
这份潜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憧憬,如同冰原上悄然萌发的微弱绿芽。
可命运似乎总爱在他看到一丝微光时,骤然掐灭希望。
也总有人见不得他好。
就在他刚刚结束一场关键会议,进一步掌握了裴氏核心业务的主导权,正坐在车后座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时,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
是兰生的号码,传来的却是医院护士急促的声音,告知他云雪霁先生遭遇严重车祸,正在抢救!
那一瞬间,裴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柔软的车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车祸”、“抢救”这几个字在疯狂回荡。
“停车!”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变形。
主驾驶的杜佳被他从未有过的失态惊住,下意识踩下刹车。
车还没停稳,裴溯已经一把推开车门,近乎粗暴地将杜佳从驾驶座拽了出来,自己则像一头发狂的豹子般钻了进去。
“裴总!您的状态……”
不适合开车……
杜佳没说完的话被引擎疯狂的咆哮声淹没。
裴溯猛打方向盘,油门一踩到底,跑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在市区道路上划出一道危险的轨迹,不断超越、鸣笛,将限速标志远远抛在脑后。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交通规则、自身安全,此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立刻!马上!
冲进医院大厅,他几乎是扑到分诊台前,气息不稳,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云雪霁……车祸送来的……在哪?!”
护士被他煞白的脸色和眼中的疯狂吓到,磕绊地指向抢救室的方向。
通往抢救室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当他终于看到那扇紧闭的、亮着刺目红灯的大门时,双腿一软,竟直直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砰”的一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他浑然未觉疼痛。
又是抢救室……
又是这象征生死界限的红灯……
和上次裴承宇出车祸不同的是,这一刻的无助、恐惧和彻骨的冰冷,如同梦魇般再次将他死死攫住。
他抬头望着那盏灯,身体无法控制地开始发抖,比看到母亲吊死的尸体时更甚。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不会再为什么人、什么事感到如此剧烈的恐慌。
可直到此刻,他才绝望地发现,云雪霁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他灰暗世界里悄然注入的一束光,是他试图抓住的、通往“以后”的微弱可能。
他已经失去过一束光了,他不能再没有云雪霁!
他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节泛白,低下头,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势,向所有他已知未知的神明祈求,向记忆深处母亲温柔的面容祈求。
妈妈……保佑他……求求你……保佑他……
只要他没事……我什么都愿意……别带走他……
无声的呐喊在他心中疯狂翻涌,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靠近。
是兰生,他手臂打着石膏,脸上带着擦伤,脸色同样苍白,但状态显然比抢救室里的人好太多。
看到跪在抢救室门前、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裴溯,兰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以及一丝……欣慰。
至少,先生付出的关怀,并非石沉大海。
裴溯察觉到有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兰生,脱口而出的质问带着失控的迁怒。
“为什么……为什么出事的人不是你?!你不是他的助理吗?!为什么躺在里面的是他?!”
话一出口,裴溯自己也愣住了,他知道这不讲理,不该问,可他急需一个宣泄恐惧和愤怒的出口。
兰生身体一僵,脸上掠过一丝痛苦和自责。
他垂下眼,声音沙哑而沉重,“裴先生……您说得对,出事的本该是我。那辆车失控撞过来的时候,先生……先生坐在副驾驶,他猛地抢过方向盘,硬生生调转了车头,用他那侧……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
他闭上眼,似乎不愿回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保护了我。”
裴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塌陷。
他还能说什么?
责怪云雪霁为什么要救自己的助理吗?
他只能将脸深深埋入掌心,任由无声的恐惧和等待的煎熬,将他一层层包裹。
他不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固执地、绝望地,等待着那盏决定生死命运的红灯熄灭。
冰冷的寒意从地板蔓延至全身,但他感觉不到,他所有的感官,都系于那扇门后。
小舅舅……云雪霁……
求求你,别丢下我!
我只有你了……
我真的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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