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下来，孟睿的肚子都要撑得不行。
此刻也只能站着晃悠，消消食。
远远看着程云凛带着元哥儿在那边玩耍，而姐姐则在另一边和江采萍说着什么。
这样的画面，却也不失唯美。
此刻，王氏正和李婶在闲话家常。
都是妇道人家，门第或有高低，说不到一处。但子女教养，哪里又能却了话题。
孟睿想了想，走到厅中。
“娘，您去寻爹，问问前些日子我拿回来的那些书籍，都放在何处。”
李婶一听儿子有事，便赶紧去寻李明。
王氏盯着李婶离开的背影，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浅呷一口后，方才说话。
“怎么，睿儿可是有话与我说？”
“王嬷嬷，您能否去门口看着，别叫人进来。”
王嬷嬷看了看王氏，见她许可，才去外边候着。
“看来，今日睿儿要说的事，有些重要。”
王氏眸中笑意分明，她自问对孟睿极好，自然也就不怕什么，玩笑道。
孟睿脸色有些凝重，这样的事，到底也不怎么好开口。
“伯母，睿儿知晓，您是真心疼爱姐姐。”
“可我姐姐年纪尚轻，余生还有数十年光阴，身为胞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守寡，孤苦一身。”
这话说出来，王氏脸上的笑意尽失。
孟睿也知晓，自己这话有些过分。可孟家已经没有人了，自己作为唯一的男丁，若是不帮姐姐出头，那姐姐日后又当如何？
“伯母，睿儿没规矩，却只是想要姐姐余生也好。”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我念你年幼，若是你不再提，我便当没听到过此事。”
说着王氏便想要起身，径直离去。
可孟睿直直跪在她的身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伯母，女子一生不易，从父、从夫、从子，可姐姐，已然无父，再连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也没有，她要如何度过这余生漫漫。”
孟睿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打量王氏的神情，见她有所松动，也知晓她的担忧。
“若是，姐夫与姐姐有过相敬如宾的日子，睿儿绝不多言。”
“可……”
孟睿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王氏却听懂了。
自己能守着江家大房，也不过是因着与江兴文有过恩爱的回忆。
可自家儿媳确实连儿子的面都不曾见过，若真的要困住她，着实不公。
只是，她还是越不过心中那道坎。
“你姐姐与我关系融洽，这样和睦的婆媳关系，京城好些权贵都做不到。”
“饶是伯爵府中，秦太夫人、卫氏、李惜霜哪一个又不是勾心斗角呢？”
“何况，她已经有了元哥儿，日后也会有依靠，怎么会孤苦一生？”
孟睿早就知道，王氏不会这么轻易松口。
王氏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孟睿，缓缓叹了口气，补充道。
“何况，你要知道，再嫁之妇，鲜少受婆家尊重、待见，你又如何能保证，她一定能比在江家过得好”
孟睿不曾考虑那么多，他只是看出了程云凛眼底的那一抹异色，才想到了姐姐的以后。
现在姐姐尚无其他想法，还能好好与王氏谈谈。
若真的到那一步，大家都会尴尬不少。
“睿儿不知道，姐姐去了别家会不会过得好。”
“但只要是她想要去试试，都想给她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孟睿这话，叫王氏也算是定心了些。
还以为这是孟青叫他来探自己口风的呢。
见王氏沉默，孟睿继续加码。
“伯母，我知晓您的顾虑。”
“姐夫英年早逝，可江家大房的门楣，却不能没落。”
“你希望江家大房可以稳稳当当的立着，日后萍姐儿也能有个依仗。”
“我孟睿愿意立下保证，日后必然好生护着萍姐儿长大，为她撑腰。”
王氏没有想到，孟睿竟然可以将事情说得这么坦荡，转身坐了回去。
“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空口白言？”
也就是这一坐，孟睿便知这事有得谈。
“若是伯母不嫌弃睿儿身份低，可收我做义子。”
“那我便是萍姐儿的娘家人，亦是元哥儿的叔叔。”
“关系只近不远。”
王氏看着孟睿这样，也知他是认真的。可这法子……
不禁笑道：
“你姐姐是我儿媳，我收了你做义子，这关系岂不是乱套了？”
这尚未想到，孟睿不禁低下了头。
“起来吧。”
“你说的，我会仔细考虑考虑。”
“可是睿儿，你姐姐的日子要如何过，应该你姐姐自己决定。”
“若真的有朝一日，她遇到了良人，我也希望，是那个男子站在我面前，真心于我这求娶。”
“而非叫你来。”
孟睿知道，王氏这样说，便是稳了几分。
“我也不是想替姐姐做决定，只是害怕……”
“好了，去休息吧，贡院这些日子，你也累了。”
“今日我也乏了，该回去了。”
说完王氏便往外走去。
院子里，孟青还在教着萍姐儿所谓的“乘法口诀表”，一大一小，倒像是姊妹。
而元哥儿却缠着程云凛要学武，此时小小的身躯，竟然在扎马步。
这样的场景，落在王氏的眼里，也住在了她的心底。
她看得出来，程家大郎对孟青是不同的。
她也看得出来，孟青对萍姐儿是真心相待，哪怕真的有那么一日，她也会是萍姐儿的姐姐。
可是，她越不过去。
她不能自作主张给儿子娶了媳妇，又叫他被人笑。
或许，王氏自己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已然将孟青再嫁和程家划上了等号。
入夜，许久不曾入过王氏梦里的江沉景出现了。
如同孩时一般，坐在院子的桂花树下。
笑着。
“母亲，儿子不孝，叫您操心了。”
“不，母亲的沉静最是孝顺。”
母子俩遥遥相望，梦里的王氏都不敢多上前一步，生怕像过往无数次那样，惊动了对方。
“母亲，您和妹妹要好好的，儿子才会欢喜。”
梦醒后，王氏才意识到，哪怕是梦里儿子都不会知晓这个儿媳的存在。
自己又何必执着，要将她困于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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