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香料寨,循着桑皮纸的草木气息向北跨越雨林,三月后,一片被芦苇荡环抱的古镇出现在平原边缘。
纸鸢在晾架上舒展如振翅的禽鸟,纸坊的屋檐下悬着成捆的竹篾,几位老匠人坐在桑皮纸堆旁,正用糨糊粘贴风筝面,
桑皮纸在指尖轻颤如蝶翼,空气中浮动着纸浆的微涩与竹青的清香——这里便是以手工扎制纸鸢闻名的“纸鸢镇”。
镇口的老纸坊前,坐着位正在捶打桑皮的老汉,姓鸢,大家都叫他鸢老爹。
他的手掌被纸浆浸得发白,指腹带着常年摩挲纸张的薄茧,却灵活地用木槌将桑树皮捣成棉絮状,纤维在石臼里纠缠如银丝。
见众人走近,他举起一把捶好的纸浆:“这桑皮要选‘霜降后的老枝皮’,纤维坚韧如麻,造出的纸能抗三级风,雨淋后不易破,现在的机制纸看着白净,却脆得像枯叶,风大一点就撕裂。”
艾琳娜拿起架上的一只“仙鹤”纸鸢,翅膀的桑皮纸薄如蝉翼,能透出身后的天光,竹骨的弧度让翅膀微微上翘,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忍不住问:“老爹,这里的纸鸢手艺传了很久吧?”
“九百年喽,”鸢老爹指着镇后的桑树林,“从南宋时,我们鸢家就以扎纸鸢为生,那时做的‘传信鸢’,能载着字条飞越城池,《武林旧事》里都有记载。
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学扎鸢,光练糊纸就练了三年,师父说桑皮纸是有灵性的,要顺着纤维的走向粘贴,才能让纸鸢藏住风的力道。”
他叹了口气,从纸坊角落的木箱里取出几卷泛黄的鸢谱,上面用工笔描绘着纸鸢的样式、竹骨的配比,标注着“春鸢需长翅”“秋鸢要重尾”。
小托姆展开一卷鸢谱,桑皮纸已经泛着淡淡的褐黄,上面的纸鸢图样线条灵动,还画着简单的工具图,标注着“削竹刀需薄刃”“糨糊要加糯米汁”。“这些是扎纸鸢的秘诀吗?”
“是‘鸢经’,”鸢老爹的儿子鸢飞抱着一摞裁好的桑皮纸走来,纸张在他臂弯里轻如鸿毛,“我爷爷记的,哪片桑林的树皮适合做薄纸,哪类纸鸢该用‘双尾’,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这竹骨的粗细,”
他指着鸢谱上的批注,“是祖辈们用风力测试出来的,粗了飞不高,细了易折断,要像飞鸟的骨骼,轻韧得宜。”
他指着最旧的一本,纸页边缘已经脆化,“这是明朝时的,上面还记着灾年怎么省材料,说要把碎纸拼贴成‘百鸟图’鸢,既能放飞又能讨彩。”
沿着运河边的石板路往镇里走,能看到不少关着门的纸坊,墙角堆着断裂的竹骨,地上散落着撕裂的纸鸢面,只有几家仍在忙碌的作坊里,还飘着松烟墨的香气,老画师们正用毛笔在纸鸢上画翎毛,色彩与纸纹交叠。
“那家是‘祖坊’,”鸢老爹指着镇中心的老宅院,“镇里的老人们轮流守着,说不能让这门手艺断了。
我小时候,全镇人都围着桑皮纸转,造纸时唱纸歌,扎鸢时比巧劲,晚上就在坊里听老人讲‘墨子为木鸢’的故事,哪像现在,年轻人都去城里买尼龙风筝了,镇里静得能听见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纸坊旁的纸浆池还泡着桑树皮,池水泛着浅褐的光,墙角的竹篾架上晾着半干的桑皮纸,薄如轻纱却不易撕裂,旁边的石臼里还杵着未捶打的桑皮,散发着草木的涩味。
“这桑皮纸要‘三煮三捶’,”鸢老爹拿起一张刚造好的纸,对着光看能瞧见细密的纤维,
“蒸煮能去杂质,捶打能让纤维交织,机器造的纸看着匀,却没这股子能御风的韧劲。去年有人想把纸浆池填了用机制纸,被老人们拦下来了,说这是镇里的根,不能动。”
正说着,镇外来了几个开货车的人,拿着风速仪测试纸鸢,嘴里念叨着“升空高度”“成本控制”。
“是来收纸鸢的商贩,”鸢飞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说手工纸鸢太娇气,要我们换尼龙布,还说要往竹骨里加铁丝,说这样更结实。
我们说这桑皮纸的娇气是自然的灵性,竹骨的柔韧是风的朋友,他们还笑我们‘守着老桑林喝运河水’。”
傍晚时分,夕阳为芦苇荡镀上一层金红,鸢老爹突然起身:“该扎‘比翼鸟’纸鸢了。”
众人跟着他走进“祖坊”,只见他将两只对称的鸟形竹骨用棉线连接,桑皮纸糊成的翅膀边缘微微内扣,尾羽留着半寸的空隙,能随着风向摆动。
“这双鸢要‘翅展相当’,”鸢老爹解释,“左翅宽一分,右翅就得厚一分,才能平衡着飞,就像伙伴同行,要相互迁就才长远。
老辈人说,纸鸢记着人的心意,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带回来喜悦,就像过日子,要带着盼头才轻快。”
小托姆突然发现,某些纸鸢的竹骨上刻着细小的符号,有的像风标,有的像云朵。“这些是标记吗?”
“是‘鸢记’,”鸢老爹指着一只刻着风标纹的纸鸢,“老辈人传下来的,每种符号都有说法,风标代表识风向,云朵代表飞得高,都是刻在竹里的祝福。
你看这个‘鸢’字刻,”他摸着鸟首的竹骨,“是我太爷爷刻的,说每只纸鸢都要对得起手艺,不能偷工减料,都是一辈辈人扎在竹里的信誉。”
夜里,纸坊的油灯亮着,鸢老爹在灯下教鸢飞调整尾坠,两人提着纸鸢在院里小跑,根据纸鸢的倾斜角度增减尾羽的重量,直到它能平稳地低空滑翔。
“这尾坠要‘轻于翅、重于身’,”鸢老爹盯着纸鸢的姿态,“太轻会翻,太重会坠,就像做人,要懂得轻重才稳妥。”
他望着窗外的夜空,“机器做的风筝快,可它没有鸢记,那些尼龙翅再结实,也载不动老辈人的念想。”
鸢飞突然说:“我打算把城里的玩具厂关了,回来学扎纸鸢。”鸢老爹愣了愣,随即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竹刀:“好,好,回来就好,这桑皮纸总要有人懂它的性子。”
接下来的几日,镇里的老人们都行动起来,有的整理“鸢经”做档案,有的在纸坊前演示扎鸢,
鸢老爹则带着鸢飞教孩子们造纸、削竹,说就算尼龙风筝再多,这手工纸鸢的手艺也不能丢,留着给后人看看老祖宗是怎么让纸木乘风的。
当民俗博物馆的人赶来考察时,整个纸鸢镇都沸腾了。
他们看着“鸢经”上的记载,放飞那些带着“鸢记”的老纸鸢,连连赞叹:“这是中国传统纸鸢工艺的活化石啊,比任何现代风筝都有灵气!”
离开纸鸢镇时,鸢老爹送给他们每人一只“蝴蝶”纸鸢,翅膀上画着简单的花纹,桑皮纸的边缘还留着手工裁剪的毛边。
“这纸鸢要在春风里放,”他把纸鸢递过来,竹骨的触感温润趁手,
“放线时要顺着风势,收线时要跟着它的影子,就像这日子,要顺乎自然才自在。桑可以种,可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忘,那是用千年草木裁出的轻盈。”
走在运河的堤坝上,身后的纸鸢镇渐渐隐入暮色,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仿佛还在芦苇荡里回响。
小托姆举着纸鸢迎着风跑了几步,纸鸢的翅膀立刻鼓满了风,他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西方的山地,那里隐约有座木雕坊的轮廓。
“听说那边有个‘木雕村’,村里的匠人用黄杨木雕刻摆件,刻刀走刀如行云,木纹里藏着故事,一件摆件要雕三年,只是现在,机器雕刻多了,手工木雕少了,磨刻刀的石头都快糙了……”
桑皮纸的草木香还在指尖萦绕,艾琳娜知道,无论是轻盈的纸鸢,还是泛黄的鸢经,那些藏在纸纹里的智慧,从不是对草木的掠夺,
而是与风的相守——只要有人愿意守护这座古镇,愿意传承扎纸鸢的匠心,愿意把祖辈的生存哲学融入每一张桑皮纸、
每一次粘贴,就总能在风的轨迹里,载起生活的期盼,也让那份流淌在鸢记里的灵动,永远滋养着每个与纸鸢相伴的日子。
离开纸鸢镇,循着黄杨木的清香向西进入山地,三月后,一片被古木环绕的村落出现在峡谷深处。
木雕在木架上沉默如凝固的时光,作坊的石墙上挂着各式刻刀,几位老木匠坐在木凳上,正用刻刀在木料上游走,木屑如金色的细雪飘落,空气中浮动着木质的醇厚与蜂蜡的甜香——这里便是以手工木雕闻名的“木雕村”。
村口的老木坊前,坐着位正在选料的老汉,姓木,大家都叫他木老爹。他的手掌被刻刀划出道道细痕,
指腹带着常年摩挲木料的光滑,却灵活地用指尖按压一块黄杨木,感受着木纹的走向,木面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见众人走近,他举起一块木料:
“这黄杨要选‘百年阴坡木’,木质细密如象牙,刻出的纹样能存三百年不腐,越摸越亮,现在的速生木料看着坚硬,却脆得像饼干,十年就起毛刺。”
艾琳娜拿起木坊外的一尊“松鹤延年”木雕,鹤喙的尖细处仅半寸却挺拔有力,松针的纹路细如发丝,木纹的走向与图案浑然一体,忍不住问:“老爹,这里的木雕手艺传了很久吧?”
“一千六百年喽,”木老爹指着村后的古树林,“从魏晋时,我们木家就以木雕为生,那时刻的‘佛龛’,被寺庙当作镇寺之宝,一刀一刻都藏着恭敬,《洛阳伽蓝记》里都有记载。
我年轻时跟着师父学木雕,光练握刀就练了六年,师父说木头是有记忆的,要顺着它的年轮下刀,才能让木雕藏住岁月的灵性。”
他叹了口气,从木坊角落的木箱里取出几卷泛黄的木谱,上面用工笔描绘着木雕的样式、刀具的用法,标注着“人物需圆刀刻”“花鸟要用平刀”。
小托姆展开一卷木谱,宣纸已经泛着木浆的淡黄,上面的纹样线条古朴,还画着简单的工具图,标注着“刻刀需七十二样”“抛光要用麂皮”。“这些是木雕的秘诀吗?”
“是‘木经’,”木老爹的儿子木刻抱着一段处理好的紫檀木走来,木料在他臂弯里沉甸甸的,
“我爷爷记的,哪种木料适合刻人物,哪类纹样该顺木纹,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这刻刀的角度,”
他指着木谱上的批注,“是祖辈们用废木料试出来的,陡了伤木纹,缓了显笨拙,要像写字的笔锋,轻重得宜。”
他指着最旧的一本,纸页边缘已经发黑,“这是唐朝时的,上面还记着战乱年怎么省木料,说要把碎木拼刻成‘百宝图’,接口藏在花纹里,看着天衣无缝。”
沿着石板路往村里走,能看到不少废弃的木坊,墙角堆着断裂的木料,地上散落着生锈的刻刀,
只有几家仍在忙碌的作坊里,还飘着蜂蜡的香气,老匠们正用麂皮擦拭木雕,动作轻柔如抚琴。“那家是‘祖坊’,”
木老爹指着村中心的老宅院,“村里的老人们轮流守着,说不能让这门手艺断了。我小时候,全村人都围着木料转,解木时唱木歌,雕刻时比耐心,
晚上就在木坊里听老人讲‘鲁班刻木为鹤’的故事,哪像现在,年轻人都去城里买机器雕刻了,村里静得能听见刻刀走木的‘沙沙’声。”
木坊旁的晾木架还立在院中,木料在阴凉处慢慢阴干,墙角的磨刀石被磨得凹陷,旁边的陶罐里盛着用来保养木料的蜂蜡,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这木料要‘三泡三晾’,”木老爹用指尖抚摸一块阴干的黄杨木,木质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
“温水泡能去木性,阴干能防开裂,机器烘干的木料看着干,却没这股子温润的活气。去年有人想把晾木架改成烘干箱,被老人们拦下来了,说这是村里的根,不能动。”
正说着,山下来了几个穿西装的人,拿着放大镜检查木雕,嘴里念叨着“精度误差”“市场定位”。
“是来收木雕的商人,”木刻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说手工雕刻效率太低,要我们用激光雕刻,还说要往木头上刷漆,说这样更亮。
我们说这刀痕的深浅是手作的温度,木纹的显露是自然的馈赠,他们还笑我们‘守着老树林喝山泉水’。”
傍晚时分,夕阳为古树林镀上一层金红,木老爹突然起身:“该刻‘八仙过海’的细节了。”
众人跟着他走进“祖坊”,只见他握着一把尖细的“游丝刀”,在韩湘子的箫上刻出细密的缠枝纹,每一道纹路都顺着木纹的走向,刀痕深浅一致,仿佛木纹自然生长出的图案。
“这细刻要‘刀随木走’,”木老爹解释,“木纹向左偏,刀就顺势左斜,才能让刻痕与木肌相融,就像说话,要顺着情理才动人。
老辈人说,木头记着匠人的心意,你对它恭敬,它就给你显神韵,就像做人,要懂得顺应才长久。”
小托姆突然发现,某些木雕的底座上刻着细小的印记,有的像树叶,有的像木字。“这些是标记吗?”
“是‘木记’,”木老爹拿起一尊刻着树叶纹的木雕,“老辈人传下来的,每个木匠都有自己的记,既是落款,也是保证。你看这个‘木’字款,”
他指着一尊旧佛龛的背面,“是我太爷爷刻的,说每件木雕都要对得起木料,不能糟蹋好木,都是一辈辈人刻在木里的信誉。”
夜里,木坊的油灯亮着,木老爹在灯下教木刻刻“龙纹”,刻刀在两人指间流转,龙鳞的层次感渐渐分明,每片鳞片都微微凸起却不损伤整体木纹。
“这龙鳞要‘叠而不重’,”木老爹盯着刀下的纹路,“大鳞套小鳞,才能显出立体感,就像做事,要层层递进才扎实。”
他望着窗外的古木,“机器刻的快,可它认不得木纹,那些图案只是印在木上的,没有魂。”
木刻突然说:“我打算把城里的家具展厅关了,回来学木雕。”
木老爹愣了愣,随即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平刀:“好,好,回来就好,这木头总要有人懂它的性子。”
接下来的几日,村里的老人们都行动起来,有的整理“木经”做档案,有的在木坊前演示雕刻,
木老爹则带着木刻教孩子们选料、握刀,说就算机器雕刻再多,这手工木雕的手艺也不能丢,留着给后人看看老祖宗是怎么让木头长出故事的。
当古典家具专家赶来考察时,整个木雕村都沸腾了。
他们看着“木经”上的记载,抚摸着那些带着“木记”的老木雕,连连赞叹:“这是中国木雕工艺的活化石啊,比任何现代工艺品都有韵味!”
离开木雕村时,木老爹送给他们每人一件黄杨木小把件,
刻的是简单的“平安”二字,木面被摩挲得温润如玉,木纹里还藏着淡淡的蜂蜡香。“这把件要常握在手里,”
他把木雕递过来,边缘还留着手工打磨的圆润,“手温能养木,越养越亮,就像这日子,要用心焐,才能过得踏实。木可以伐,可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忘,那是用千年木纹刻出的年轮。”
走在下山的路上,身后的木雕村渐渐隐入古林,刻刀走木的“沙沙”声仿佛还在峡谷间回响。小托姆摩挲着木雕把件,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南方的湿地,那里隐约有座芦苇编坊的轮廓。
“听说那边有个‘苇编镇’,镇上的匠人用芦苇编织席子,席面密如细布却透气,铺在炕上能隔潮,用十年不糟朽,只是现在,化纤席多了,手工苇编少了,劈苇的篾刀都快锈了……”
黄杨木的清香还在掌心萦绕,艾琳娜知道,无论是厚重的木雕,还是泛黄的木经,那些藏在木纹里的智慧,从不是对山林的掠夺,
而是与自然的相守——只要有人愿意守护这座村落,愿意传承木雕的匠心,愿意把祖辈的生存哲学融入每一块木料、
每一次下刀,就总能在深刻的年轮里,刻出生活的底蕴,也让那份流淌在木记里的厚重,永远滋养着每个与木雕相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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