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来到孟十三屋中，孟十三于床榻上睁眼。
“她问了？”
“问了。”
“你如实答了？”
“答了。”
“睡吧。”
“是。”
长安退出孟十三的寝屋，回自个儿屋里歇下。
未曾想，睡至夜半，堪堪子时，主仆俩同时被院中的嘈杂声吵醒，而步至屋外。
孟十三仅着单薄的红绫寝衣，外罩一件紫貂滚边的厚重披风，青丝未绾，立于廊下，随着夜风飘吹荡落。
长安注视着已被设下结界，隔绝一切在结界之内发生的声音。
孟十三是半妖，妖魂强大，长安是妖，妖力不弱，是故泰辰院里其他人与妖力尚微的银狐，皆未有闻此吵闹之声，唯有她们二人能听到，并追踪而至，于石阶之上旁观。
“一个天师，一个法师，有何可打的？”长安不解。
孟十三挑了下眉：“看到悬在二人头顶上，位于最近结界外层的那个圆圈了么？”
本来没注意到，被孟十三一说，长安的头抬起往上，方看到一个只拳头大小的圆圈：“里面……是朵花儿？”
层层瓣瓣之间，洁白里带着点点粉红，煞是红看。
孟十三道：“十八学士。”
“山茶花？”长安不认得十八学士，只大概听说过属于茶花一类。
“嗯。”孟十三脸上露出万分难得的神色，“花灵想要修行甚难，十八学士能成魅的更甚，更莫说修炼成妖了。”
长安听到是花妖，不免使了个术法往结界内的圆圈里探去，没想到此一探，便教正打得难舍难分的黄靖和蓝之烬察觉。
二人同时停下手。
但结界未解除。
四人隔着结界，里外相望着。
待到术法反馈，长安旁若无人地向孟十三禀道：“很虚弱，受过重创。”
孟十三闻言，难掩看向蓝之烬时充满探究的眼神儿：“蓝法师打的？”
“就是他打的！”黄靖不等蓝之烬承认，立刻就帮着竹马承认了。
“猎妖师……倒也正常。”孟十三寻着常理说道，而后不管蓝之烬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想说什么，她转过脸去问黄靖，“你是想护下十八学士，方与他大大出手，于此正好眠的时辰扰我们好眠的？”
“呃……”黄靖可没想扰谁的好眠，只是不知不觉打着打着，她和蓝之烬就打回到孟府的泰辰院里来，带着少许不好意思地解释，“我把十八学士抢过来之后就往回跑了，没想到他真够难缠的，竟也追了过来。”
“你抢我要灭的妖作甚！”蓝之烬忍到现下，当真是忍不下去了，“他仗着有百年道行成功化形，化成书生四处祸害无辜小娘子，此等孽畜，便当就地灭杀！”
“他是花灵成妖，非是孽畜。”黄靖双手叉腰，做着无理狡辩，“而且他说了，他并非是要祸害那些小娘子，他原来只是想帮她们！”
“引得她们个个为他害了相思病，此是帮？”
“他生得貌美非是他的错，她们个个欢喜他，亦因他帮了她们不少忙之故！”
“因果皆由他，便是他的错！”
“人有善恶，妖有好坏，你怎可一概而论？”
“你都知人有恶妖有坏，你如何能笃定他就一定是善一定是好！”
“按此说法，你同样不能定论他为恶他为坏！”
吵到脑瓜子疼，两人各有各理，谁也不服谁，倒是甚有默契地同时转向孟十三，同声而道。
“你来评评理！”
“还请孟大小姐定个公道！”
孟十三看向那圆圈之内现着原形的花妖，公平而论：“真相为何，还得问过那些女娘方知。二位于深夜不睡觉，于我的院中争吵不休，饶是辩到天亮，亦是枉然，不如待明儿个晨起，找那些当局者问问，再行定论。”
黄靖与蓝之烬闻言，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各自背过身去。
两副谁也不想理谁，谁也不可能认输的犟驴模样。
孟十三打着哈欠：“长安，把十八学士收好，明日再断是非。”
“是。”长安应诺的下一刻，便施施然地踏进结界，手一举，再次捏了个术法，将头顶的圆圈收至手中。
黄靖与蓝之烬：“……”
要不要这般打击人？
二人设下的结界就这般无用，长安竟如此简单轻松地走进来，于二人跟前收走令二人争论不休的花妖？
收到十八学士，孟十三转身回寝屋继续睡觉，长安也跟在后面回屋。
主仆俩都没理会还在院中石化的黄靖蓝之烬二人。
结界收回，二人同同望着主仆俩回屋的庑廊拐角，许久无话。
蓝之烬带着黄靖出了孟府，到孟府外问黄靖：“那长安……我是感觉不到一丝妖气，你能感受得出来么？”
黄靖摇头：“我要是能，早动手降了。”
“可她会术法，且术法不一般……”顿了顿，蓝之烬不得不承认一点儿，“且皆在你我之上。”
“长安今晚就跟我承认她会设结界，但我没想到她会的术法竟这般高等……”黄靖迟疑了一下，“术法皆在你我之上，除了她亦是同道中人之外，也有另一个可能……”
“是道行在我们之上的妖。”蓝之烬默默地接下黄靖揣测的另一个可能。
二人所会的最高术法，相当于强大的大妖在其三百岁时的妖力。
换句话儿说，长安若是妖，那长安的道行必定在三百年之上。
为着此揣测，二人双双倒抽了一口气儿。
站于夜幕之下的大街上，寒风一吹，黄靖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蓝之烬也难以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只是揣测……”黄靖总觉得妖没那么容易碰到，即便她是降妖师，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世间生灵能修成妖者，少之又少，修成后亦大都隐居于山林之中，更少有到尘世来招摇的，于是她觉得她这个揣测大半不存在。
然而蓝之烬下息就击碎了黄靖的自我安慰：“你别忘了，打小我们外出游历，家中长辈都是叮嘱我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踏进京城的缘故，便是天子脚下，紫气隆盛，更有助于万物生灵的蜕变，其修炼成妖的概率较之京城之外，那要高上足足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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