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的晨光透过实验室满是裂痕的玻璃，在李铁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他在硬邦邦的折叠椅上醒来，脖颈传来针扎般的酸痛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在图纸堆里凑合的夜晚。
胡乱生长的胡须扎得手背生疼，
他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军大衣，
这才发现盖在身上的不是自己的外套，而是不知谁悄悄搭上来的旧毛毯。
金属地板沁着寒气，李铁趿拉着磨破边的布鞋，扶着墙走到窗边。
混凝土围墙外，晨雾还未散尽，圆盘形的传送锚点像头沉睡的巨兽，
管道里流动的灵气发出微弱的嗡鸣。
两台灵气储存罐机械臂正有气无力地输送能量，
指示灯在 “临界值” 边缘疯狂闪烁。
“委员长，您又通宵了？”
老张摘下沾满油渍的护目镜，手里的扳手还在往下滴润滑油，
“第三区的线路又短路了，得......”
“等会儿。”
李铁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乱码，喉结动了动。
那些代表坐标的数字像一群不安分的蝌蚪，怎么也抓不住。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李委员长！紧急会议......”
小王抱着文件夹冲进来，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个趔趄。
二十多个研究员齐刷刷停下手里的活，目光在他和助理小王之间游移。
“让其他人去。”
李铁扯松领带，后颈的皮肤被磨得发红。
他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却发现早凉透了，
黑色的液体里还沉着两片不知什么时候掉进去的茶叶。
小王咬着嘴唇，把文件夹捏得作响：
“是关于神人的最新情报，他们在南大陆......”
“神人的事重要，但是把人从秘境里捞出来更加重要。”
李铁猛地转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一个月了！谁知道那边过了多久？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焚云他们说不定......”
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眼前浮现出焚云发送最后通讯的画面。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老张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上前：
“委员长，您去开会吧。我们刚调试了新算法，还从西大陆挖来三个搞空间定位的专家......”
他举起手里的扳手晃了晃，
“您就放心把锚点交给我们，保证给您整得明明白白！”
李铁看着众人脸上的黑眼圈，和自己如出一辙。
有人衬衫扣子扣错了位，有人头发油腻地黏在额角。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军大衣披在肩上：“有任何进展，立刻通知我。”
会议室的金属门刚推开，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晶吊灯在众人头顶投下惨白的光，
李铁一眼就看见，由四大家族改编而来的四宗联盟的宗主们坐在长桌左侧。
狄多转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眼神阴鸷。
苏莱曼裹着金丝头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居鲁士的手始终按在腰带的佩刀上，指节泛白。
新继任的君士坦丁则盯着虚空发呆，还没从兄长巴西尔牺牲的阴影中走出来。
北大陆的镇塔宗宗主兀触炼和长老莫尔根也在场。
“李铁！” 李青的声音带着心疼。
她挤过人群，黑色作战服上还沾着机油，显然刚从军事基地赶来。
她一把搂住弟弟单薄的肩膀，手掌隔着衬衫都能摸到凸起的肩胛骨，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赤涛从后排探出头，獠牙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委员长，您辛苦了！”
郭锐也看着这两位自从入宗以后就多灾多难的姐弟，心中满是感慨。
吕斌沉默地推来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会议桌上，晕开一片深色水痕。
李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姐姐掌心的温度。
这短暂的温暖却像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
他挺直脊背，实验服上的褶皱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冰冷的威严瞬间笼罩全场。
当他重重坐在主位时，椅子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让所有人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开始汇报。” 李铁的声音像块生铁。
投影仪亮起的刹那，屏幕上跳出南大陆的卫星图。
大片区域被猩红的阴影覆盖，像被撕开的伤口。
情报员的声音发颤：
“南大陆全境沦陷。部分宗门选择投降，但神人们……”
她突然顿住，喉结滚动着切换画面。
大屏幕上，白色茧状物正在吞噬修士，那些扭曲的肢体在茧内徒劳地挣扎，
“他们没有打算留下任何活口，幸好穆罗宗大部突围，正向白杨所率领东行集团军靠拢。”
“白杨那边什么情况？”
李铁的手指叩击桌面，发出急促的声响。
“没有白杨将军的消息。”
情报员调出东大陆地图，红点在边境闪烁，
“目前是他的副官在联络，东行集团军已安置三万两千难民，但东大陆方面，貌似不太欢迎我们的人，哪怕只是暂时的借住。”
“这个问题会后再议。” 李铁按住太阳穴，疲惫从每个毛孔渗出来。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难民数据，又想起是自己下令让张昊死守天民国，
而现在张昊牺牲，无数百姓正像无根的浮萍，在战火里漂泊。
情报员的喉结上下滚动，捏着激光笔的手指关节泛白：
“神人在占领南大陆后暂停攻势，开始大规模抓捕幸存者，用于……”
她突然噤声，会议室里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
镇塔宗长老莫尔根不耐烦地用拐杖敲击地面，在寂静中炸响。
“这些画面，来自南大陆仅存的监控设备和冒险回传数据的无人机。”
情报员声音发颤，手指悬在遥控器上迟迟没按下，
“神人们在系统性地摧毁我们的科技，信号传输断断续续，画面也模糊不清，但……”
她咬了咬牙，按下按钮，“但这些暴行，足够让各位看清楚！”
投影仪 “嗡” 地切换画面，满屏雪花噪点中，晃动的镜头掠过布满裂痕的街道。
裹着白色茧状物的建筑如同巨大的蜂巢，在风中微微蠕动，
茧皮下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影在挣扎，有的肢体甚至突破茧壳，悬在半空抽搐。
当画面定格在泛着白光的巨型水池时，
赤涛 “嗷” 地低吼一声，獠牙几乎要刺破下唇 。
池子里浸泡的修士正拼命抓挠池壁，
皮肤在液化神光中像融化的蜡油般脱落，露出森白的骨头，
而池边的神人只是冷漠地挥动触须，将新的受害者推进池中。
“他们在批量制造神化者。”
情报员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神人貌似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制作神化者，
他们不知道为何突然间非常热衷于此，
根据我们的雷达显示，他们已经有大批的神化者陈列在南大陆边境了，
貌似准备利用这些神化者发起全面战争。”
李铁眉头拧成死结，指节重重叩在会议桌上，发出闷响：
“我要知道最初的神化者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会议室里原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委员长，这个问题，我来汇报。”
角落里传来沉稳的男声，带着几分令人安心的笃定。
李池暝起身时，黑色风衣下摆扫过身后的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快速扫过众人，
最后落在李铁疲惫却锐利的眼神上，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好久不见。”
李铁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但语气依旧急切：
“三哥，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每一秒都耽误不得。”
李池暝调出一份档案，投影屏幕上随即出现几张模糊的照片。
“神人危机爆发前，我和大哥、二哥在追查一起修炼材料走私案时，发现了异常。”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里闪烁的液态神光泛着诡异的白光，
“那些人在走私液态神光，而当这些神光意外洒在一名走私者身上后……”
那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变异，
“他当场变成了神化者。”
“什么？” 李铁猛然拍桌而起，
“走私神光？这可是军方严格管控的战略资源，他们到底从哪里搞到的？”
李池暝无奈地摊开手，脸上满是困惑与愤怒交织的神色：
“目前还不清楚供货渠道，但更棘手的是，这个走私集团手里竟然掌握一台军用傀儡。”
他调出傀儡残骸的扫描图，上面清晰的军方编号刺痛了众人的眼睛。
李铁如遭雷击，猛地转头看向吕斌和郭锐，眼神中满是质问：
“军用傀儡？难道这件事和军方有关？你们是怎么管理部下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流失？”
吕斌和郭锐对视一眼，魔纹在吕斌皮肤上不安地跳动。
郭锐攥紧拳头：“我们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最近三个月的调令档案，在绿溪沦陷时全毁了…… 但我们一定会彻查！”
李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再次转向李池暝，声音低沉而严肃：
“能追查到这个走私集团的幕后管理者吗？
这是潜伏在我们大后方的心腹大患！如果不除，以后还会出更多乱子！”
李池暝神色一凛，从公文包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块染血的布片，
上面半枚徽章若隐若现：
“已经有眉目了。幕后主使代号‘刘老板’，初步判断是绿溪本地人。
不过现在天民国各层系统混乱，户籍库的资料没来得及迁移，还需要时间排查。”
李铁盯着布片，沉默良久，最终无奈地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
情报员抱着文件匆匆离场，李池暝将染血的布片小心收进公文包，
会议室的门合拢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寂静中，只有空调外机的嗡鸣在回荡，
众人的影子被顶灯拉长，在斑驳的会议桌上交织成一片阴霾。
苏莱曼摘下歪斜的金丝头巾，露出疲惫的面容，重重叹息：
“才送走魔族这头狼，神人这只虎又扑上来了。
西大陆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像是被重担压弯了脊梁。
居鲁士烦躁地抽出佩刀，在掌心轻轻擦拭，刀刃寒光映得他脸色发青：
“那个欧阳极徒小儿自称仙帝？简直荒谬！
化神之后竟然向整个仙界宣战吗？当这四大陆是他的后花园？”
刀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 “咔嗒” 声，惊得角落里的书记员手一抖。
镇塔宗宗主兀触炼往前倾身，野兽般的双瞳里闪烁着逼人的光，
他的不耐烦地用指节扣着桌面，震得桌上的水杯泛起涟漪：
“少废话！你们天民国不是和神人交过手？总该有点法子吧？”
他的声音像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李铁捏了捏鼻梁，眼下的乌青愈发明显：
“上次纯属侥幸。巨蛋没完全孵化，神人的能量没完全释放，
我们拼尽全力，不过是暂时困住它。这次……”
他顿了顿，看向墙上的世界地图，南大陆那片刺目的猩红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李青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补丁：
“那些神化者…… 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怪物，然后杀掉？”
她的声音发颤，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吕斌身上。
这位魔化者安静地坐着，手臂上诡异的魔纹流转，却难掩眼神里的平静。
居鲁士猛地拍桌，震得投影仪遥控器蹦起：
“说起来就怪！天弓卿被大可汗转化为魔化者后，还能保持清醒，怎么神化者就完全没了理智？”
李铁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
他的实验服皱巴巴的，穿的东倒西歪，
可他的身子，却在这一刻挺直了脊梁，目光扫过众人：
“对付神人，我们暂时没辙。但神化者…… 或许还有转机。”
兀触炼猛地站起，带翻了身后的椅子：“有话直说！老子没功夫猜谜语！”
李铁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
“去找大可汗。让魔族用转化魔化者的法子，把那些失去理智的神化者，变成还有意识的魔化者。
这是我们减少伤亡、增强战力的唯一机会。”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李铁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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