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静，走吧，吃早饭！” 孙梦系好鞋带，帆布鞋跟在地板上磕出轻响，她凑到我身边时，发梢还带着刚睡醒的蓬松，像只刚从窝里钻出来的小绒球。
我正蹲在衣柜前翻找，指尖划过几件叠得整齐的校服：“今天凉快，你穿短袖啊？”
“台风天这么闷，当然穿短袖了！” 她抬手撸了撸袖子，露出胳膊上刚冒出的细小鸡皮疙瘩，却嘴硬地挺了挺胸，下巴微微扬起。
我从衣柜深处抽出件浅灰棉质短袖，海军领的边角还带着熨过的挺括：“早上我出去，那风刮得有点凉飕飕的，换个长袖穿吧，或者披件外套也行。”
孙梦突然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我肩膀，眼睛瞪得溜圆：“肖静，你居然会关心我了！”
“我一直都关心你的好吗？” 我反手把衣服往身上套，领口蹭过下巴时有点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切！”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突然落在我领口，眼睛亮了亮，“肖静，你这衣服又是哪里买的？好好看啊，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哈哈哈，孙梦，我每件衣服你都说适合我！” 我整理着衣服上的领带，忍不住笑她。
她却一脸认真地凑过来，伸手戳了戳我胸前的布料：“真的！这件海军领显得你肩线特好看，而且……” 她突然压低声音，憋着笑说，“显得你胸大！”
“你神经病啊！” 我抬手就往她胳膊上拍了一下，掌心碰到她温热的皮肤，她 “嗷” 一声跳开，笑得直不起腰。
衣柜镜子里映出我发红的耳根，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她身上扔：“赶紧穿好你的衣服，再闹肉包都被抢光了！”
孙梦接住外套，一边套一边还在笑：“知道了知道了，胸大的肖静同学！”
“再胡说一句试试？” 我抓起手机塞进裤兜，率先往门口走，走廊的风灌进来，吹得海军领轻轻晃，倒真觉得比平时暖和些。身后传来她趿拉着鞋追上来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食堂里蒸腾着热气，肉包的油香混着豆浆的甜腻漫在空气里。孙梦端着餐盘挤到我对面，手里还捏着个啃了一半的肉包，含糊不清地问：“肖静，你今天怎么减了一个肉包，平时都吃两个的？”
我正用吸管戳着豆浆杯里的糖块，玻璃吸管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闻言抬眼看她，嘴角勾了勾：“你猜？”
“你要减肥了？” 孙梦咬了一口包子。
“减你个头啊！” 我敲了敲她的手背，“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哦～” 她拖长了调子，立刻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拍在桌上，“没事，你想吃我请你吃呗，一个肉包才多少钱！大不了我今天少吃个茶叶蛋。”
“没事，吃你的吧！”我把钱推了回去，夹起盘子里的肉包咬了一大口。
“那好吧，那你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啊！” 孙梦把钱塞回兜里，又咬了口包子，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
我咽下嘴里的食物，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诶，孙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眼睛立刻亮了，身子跟着往前倾：“什么啊？对了，你昨天打探军情如何？”
“啥也没有，” 我撇撇嘴，想起昨天拉着小雨东问西问，人家被我绕得晕头转向，“人家被我搞得一头雾水！”
“啊？” 孙梦一脸失望，戳着盘子里的包子，“那赵诗雅到底喜欢谁啊？上次看她总往篮球场那边瞟……”
“我怎么知道，” 我扒拉着豆浆杯里的吸管，“随便她了，管那么多干嘛呢？你到底听不听我说的好消息啊！”
“听听听！快说快说！” 孙梦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星，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悠。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语调：“中午有体育馆篮球赛！而且…… 咳咳…… 而且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也在队伍里……”
“什么什么？我喜欢的人？” 她突然拔高声音，惊得邻桌的男生转过头来，她慌忙捂住嘴，声音压得像漏风的哨子，“你怎么知道的？你说的是……詹洛轩？”
“对啊，” 我用吸管敲了敲空豆浆杯，发出清脆的 “嗒嗒” 声，“你不是说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硬邦邦的帅，还很 man！还是个冰山校草，这都谁说的？”
孙梦的脸 “唰” 地红成了熟透的番茄，伸手就来捂我的嘴，指尖带着刚剥完茶叶蛋的腥味：“你小声点！谁、谁天天把这些挂在嘴边啊！”
“不知道是谁上次晚自习，非拉着我跑到楼下晃悠，” 我扒开她的手，故意学着她当时的语气，捏着嗓子说，“‘肖静你看你看，那个穿黑色运动服的！绝对是我的菜！’—— 还说自己这张脸‘可爱得恰到好处’，说人家詹洛轩‘简直是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连皱眉的弧度都长在我审美点上’。”
邻桌两个女生 “噗嗤” 笑出了声，孙梦的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抓起桌上的纸巾就往我脸上扔：“你闭嘴！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才多久前，” 我接住纸巾揣进兜里，笑得更欢了，“当时你还说，等下次篮球赛一定要去给他送水，台词都想好了 ——‘同学，你的水’，还要装作不经意地碰一下他的手。”
“肖静！” 她气鼓鼓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在转身时差点撞到端着粥碗的阿姨，慌忙扶住桌子站稳，脸颊红得像要烧起来，“再胡说我…… 我就不跟你去看球了！”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我赶紧拉她坐下，给她顺了顺背，“快去吃你的包子吧，再不吃凉透了。等下占不到前排，可看不清你家‘小说男主’投篮了。”
她这才哼哼唧唧地坐下，拿起包子往嘴里塞，却没咬几口就放下了，手指在桌布上画着圈圈，声音小得像叹气：“其实…… 我就是觉得他打球的时候，眼睛特别亮。”
“你啊…… 我打球眼睛也特亮！要不你也看看我？哈哈哈哈哈！” 我拍着桌子笑，故意往她面前凑了凑。
“肖静，你会打球？” 孙梦瞪圆了眼睛，手里的包子都停在嘴边，一脸 “你怕不是在骗我” 的表情。
“嗯哼～～” 我拖长了调子，用吸管在空豆浆杯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故意卖关子。
“你怎么会打球的？” 她凑近了些，语气里满是好奇，“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没见你碰过篮球啊。”
我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发糕，慢悠悠地塞进嘴里，嚼了两口才抬眼，嘴角勾着笑：“我啊，我以前天天跟你的詹洛轩一起打。”
“什么？！” 孙梦手里的包子 “啪嗒” 掉回餐盘，声音陡然拔高，惊得周围好几个人都看过来，“你跟詹洛轩一起打过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以前啊，” 我含糊道，想起初中时那个总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篮球场，詹洛轩教我运球时，总爱用指尖敲我的手背，“那时候他投篮还没现在准呢，三分球十投能空五个，被我笑了好久。”
孙梦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伸手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晃：“真的假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他那时候就这么酷吗？”
“一直都挺酷的吧……” 我挠了挠头，想起初中时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篮球服，单手抓着球靠在篮板下，看我们这群女生追着球跑，嘴角会抿成一条直线，却会在我摔倒时最先扔过来一瓶水。“哎呀，打篮球的人能不酷吗？我跟他初中同学加朋友！”
我顿了顿，突然拍着桌子笑起来：“我跟你说啊，我初中可帅了，穿校服总把袖子卷到胳膊肘，帽子一戴，好多女生递情书都认错人，以为我是个男孩子。”
“真的假的？” 孙梦凑得更近了，眼睛里的好奇快要溢出来，“那詹洛轩那时候对你…… 对你也这么冰山吗？”
“哪能啊，” 我用吸管戳着空杯子底，声音里带了点怀念，“他那时候还会跟我抢矿泉水喝呢。有次我投进了个超难的三分球，他居然跟我击掌，掌心拍得老响，还说‘行啊你，比上次进步了’。”
“肖静，好羡慕你啊，能跟他做朋友，你看他现在惜字如金，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孙梦托着腮，眼睛望着窗外，语气里满是向往。
“哈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那叫高冷！” 这话一说出口，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 刚才脑子里不知怎么闪过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差点把那些瞎想的戏码说漏嘴。
赶紧低下头刷了刷手机，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嘴上打哈哈：“不过他也就是看着冷，熟了其实还行。以前组队打比赛，输了球他比谁都急，就是不爱说出来而已。”
孙梦没察觉我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感叹：“那也比现在这样好啊，上次别的班的同学想跟他要个签名，他就看了人家一眼，啥也没说就走了，吓得人家半天不敢说话。”
“他就这样，” 我扒拉着盘子里的碎屑，努力把那些跑偏的想法摁回去，“对不熟的人是挺冷淡的，等你跟他熟了就知道了。” 其实我哪知道他现在对熟人怎么样，初三他走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刚才那话纯属顺口胡诌。
孙梦却信了，眼睛亮晶晶地说：“真的吗？那你可要帮我多创造点‘熟起来’的机会啊！”
“这个你就放心吧，”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一脸笃定，“中午打比赛前，你给他送个水！”
“送水？！” 她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缩了缩，“我、我不敢啊！他那么多人围着，我过去多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 我拿起她的书包往她怀里塞，“就说‘同学，加油’，把水递过去就行。他要是接了，你就说‘我们会看你比赛的’，完事儿转身就走，酷得很。”
孙梦的手指绞着书包带，脸又红了：“那、那他要是不接怎么办？或者根本不看我一眼呢？”
“怎么会，” 我拽着她往教学楼走，“你忘了他是‘冰山校草’？再冷也不会拒绝女生的加油吧？再说了，你长得这么可爱，他说不定还会跟你说声谢谢呢。”
“真的吗？”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脚步也慢了些，“那我等下去小卖部买瓶冰镇的矿泉水？还是买运动饮料？他平时喝哪种啊？”
“都行，” 我笑着推了她一把，“别纠结了，再不去教室，早读课要开始了。等下课间操的时候，咱们去小卖部挑，保证挑个他喜欢的。”
她这才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体育馆的方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我看着她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突然觉得，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会不好意思，会害羞 —— 就像我以前每天在排车的时候偷偷等杨可安，在草稿本上偷偷写他的名字，被同学撞见时，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那时候多好啊，烦恼就像操场边的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最大的心事不过是 “他今天有没有看我”，最勇敢的举动不过是假装路过他的座位，把他的书本 “不小心” 撞掉。
可现在不一样了。
手机里都是朱雀的信息，指尖划过屏幕时，指甲盖还留着练拳时蹭到的薄茧。现在的我，是每天早读背课文的肖静，也是晚上在拳馆对着沙袋挥拳的朱雀主。责任、担当、朱雀堂的弟兄们…… 这些东西像藤蔓，早就缠上了我的骨头，把暗恋的酸臭味挤得没了踪影。
我望着同学们早读时的样子，突然觉得，一边是要背的古诗文，一边是要盯的地盘；一边是少女的小心思，一边是挥拳时的狠劲。
或许根本不用纠结。
就像现在，孙梦的脸红得像颗樱桃，而我的拳套还在书包里沉睡着。我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往前跑，只是她的轨道铺着樱花，我的轨道嵌着碎玻璃。
至于情啊爱啊的…… 等哪天把朱雀的事理顺了，再说吧。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课本大声朗读起来，声音盖过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至少现在，先当好这个趴在课桌上的学生。
课本上的字一个个跳进眼里，周围的朗读声渐渐连成一片，孙梦偶尔会偷偷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对中午篮球赛的期待，我假装没看见，继续读着，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书包里装着拳套的位置，硬硬的，像一块提醒着我身份的石头。
离中午放学还有两分钟，孙梦在椅子上坐得像颗不安分的弹珠，屁股磨来磨去，眼神早飘向了窗外。
詹洛轩只说中午有比赛，没说具体时间。我正琢磨着，裤兜里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抬头瞥眼讲台，老师已经在摞教案，下课铃像是攥在她手里的沙，随时要漏下来。
划开屏幕，是杨可安的消息：“肖静，中午 12 点半来看我比赛呗！”
杨可安也要打？我差点笑出声 —— 难道是高一 VS 高二？这戏码可太有看头了。以前总见他和詹洛轩像两把合鞘的剑，配合得密不透风，如今倒要变成对垒的锋刃。
“滴铃铃铃……” 下课铃刚响，老师的教案还没完全拢好，孙梦已经像颗出膛的子弹冲到我桌前，手都按在了我书桌上：“肖静！快点吃饭去！来不及了！”
“急什么，” 我慢悠悠地把课本塞进桌肚子里，“十二点半才开始，还有四十分钟呢。”
“先吃饭，吃完饭我得回宿舍换件衣服！” 她拽着我就往教室外跑，马尾辫甩得像小旗子，“总不能穿这身乱糟糟的衣服去看他打球吧？”
“这还乱？那那…… 行，走。” 我被她拖着穿过涌出门的人流，食堂的饭菜香像只勾人的手，顺着走廊飘过来。
饭吃得跟打仗似的，刚过十分钟，孙梦已经抽出纸巾擦嘴，嘴角还沾着点米粒，我手里的鸡腿才啃了一半，油星子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别急啊孙梦，” 我咬下一块肉，含糊不清地说，“离十二点半还有半小时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她把纸巾揉成球塞进餐盘，眼睛却瞟着食堂门口：“半小时够干什么的？回寝室换衣服要十分钟，去体育馆占座要十分钟，万一路上再耽误点……” 说着突然伸手抢我手里的鸡腿，“快点吃！再啃骨头都要被你嗦出火星子了！”
“哎别抢啊！” 我把鸡腿举得老高，看着她踮着脚够的样子直笑，“你这哪是去看球，分明是去赶场。再说了，詹洛轩打球那么投入，哪会注意你穿什么。”
“那不一样！” 她终于放弃抢鸡腿，气鼓鼓地坐下，手指在桌布上画圈圈，“上次我穿这件校服，他连个眼神都没给我。今天换条新裙子，说不定…… 说不定就看见了呢？”
食堂的吊扇转得呼呼响，把她的话吹得晃晃悠悠。我看着她那副既着急又憧憬的模样，突然觉得手里的鸡腿没那么香了，三两口啃完骨头扔进餐盘：“行吧行吧，走了走了，去看你的新裙子能不能勾住冰山校草的眼。”
“谁勾他了！” 孙梦脸一红，却手脚麻利地抓起手机，拽着我就往食堂外冲，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快点快点！”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切进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被她拖着跑，听着她嘴里碎碎念着 “裙子在衣柜第三层”“要不要再化点淡妆”，突然觉得，今天这场篮球赛，最精彩的部分说不定不在球场上。
“肖静，你要不也换个短裙之类的？”孙梦一边套着她的波点碎花连衣裙一边转身跟我说。
“我？短裙？算了吧！我不爱穿短裙。”我靠在椅背上，专注地玩消灭星星。
“你上身穿的那么好看，又性感又可爱，下半身总得配条裙子啊，” 她过来戳了戳我的运动裤，“你这上面像橱窗里的公主娃娃，下面像刚从田埂上跑回来的村姑 —— 多不搭！”
我抬眼瞥了瞥自己的灰色海军领短袖，倒确实带点乖巧劲儿；再低头看那条洗得发白的运动裤，膝盖处磨出的毛边像圈褪色的云朵。忍不住笑出声：“村姑怎么了？村姑能追着公交车跑三条街，你这公主裙能吗？”
“是你见，又不是我见，” 我伸手扯了扯她的马尾辫，看着发尾扫过裙摆的弧度，“我是去看比赛的，你才是去看你家帅哥的。”
孙梦被我拽得歪了歪头，镜子里的她瞪了我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那看比赛也得有看比赛的样子啊！你看你这上衣多好看，领子支棱着像只乖乖的小兔子，配运动裤简直暴殄天物。”
“暴殄就暴殄吧，” 我往门口走，运动裤口袋里的手机硌了硌大腿，“我穿着舒服就行，总比你等下为了提裙子错过詹洛轩投篮强。”
她立刻跟上来，踩着小碎步追我：“才不会！我早就练过了，提裙子和看帅哥能两不误！”
我回头看她，波点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像只刚学会跳的小瓢虫。突然觉得，为了喜欢的人，连走路都要练出技巧，也是件挺可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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