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四天前，中条山垣曲县城。
看着残破不堪的城门，第41师团的参谋长坂元仁八少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将自己家传的武士刀杵在地上，得意洋洋地说道：
“中将阁下，看来我们的运气很不错啊。”
“不仅在行军过程中一架敌机都没有遇到，就连攻城战都如此顺利。”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抓到那些烦人的臭虫，不过接下来他们再也没有机会骚扰我们了。”
很显然清水规矩的心情也不错，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跟自己一起进城。
当第41师团和独立混成第九旅团突破横岭关正面防线后，岗村宁次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新一阶段的命令。
这老鬼子要求北线的部队沿亳清河大道长驱直入，占领沿途的主要村镇和垣曲县城。
凭借着重炮和装甲部队，鬼子们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
当然，如此顺利还要归功于不战而退的果脯守军。他们明明有数万人，可以凭借有利地形层层阻击。
可因为部队之间缺乏信任，生怕友军先行撤退卖了自己，导致第41师团几乎兵不血刃地完成了冈村宁次布置的任务。
“就算一切顺利也不用放松警惕，池之上贤吉少将可是用生命为我们提醒。”
“接下来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分兵，一定要以整个师团为单位行动。只要我们有了破绽，那些臭虫肯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方面军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冈村宁次司令有没有给出指示？”
听到自家司令的叮嘱后，坂元仁八面色严肃点头赞同。
由于独立混成第九旅团的前车之鉴，第41师团一直没敢分兵，可那股神秘的八路军从始至终也没有放弃对他们的袭击。
虽然实质性的伤害不大，但属实把所有人都恶心坏了。
对方精通游击战，如同野狗一样无处不在，只要条件允许就会扑上来咬两口。甚至还会利用地形打伏击，给民国百姓争取撤离的时间。
“嗨！我会一直安排专门的警戒力量，请中将阁下放心！”
“方面军那边还没有消息，但我估计...”
话还没说完，一名通讯兵便带着电报来到二人面前。清水规矩接过电文仔细阅读，紧接着便是一段经典的岛国国骂。
“八嘎！冈村宁次这个匹夫！不当人子！”
“明明知道那股神秘的八路军有消灭旅团级别的能力，还要让我分兵进攻！他一定是在报复我之前的行为！”
眼瞅着自家中将即将进入熟悉的狂暴状态，坂元仁八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手中拿走电报，再晚一步就要被撕毁了。
电文的内容简单明了，方面军指挥部要求第41师团兵分两路。
一部分沿着垣济大道东进，跟济源与阳城的友军汇合。
随后结合四个师团的总兵力，占领公路和各大渡口，包围并迅速歼灭逃亡在中条山内部的第十四集团军的残部。
另一部沿着黄河北岸西挺，配合第36、37师团包夹第五集团军，争取在五月底结束整场中原会战。
原本这个任务是由第41师团和独立混成第九旅团共同完成，只可惜后者已经被空一师和陆战一团联手消灭。
清水规矩这么紧张也不是没理由，毕竟那可是一支拥有四千五百人的部队，居然被敌人以雷霆之势全歼。
经过一场大战，第41师团的战斗人员只剩一万四千。
如果兵分两路，指不定会被敌人抓住机会偷袭成功。
“中将阁下，那我们是否服从岗村司令官下达的命令？”
“或者让我出面，跟方面军指挥部阐明利害，争取让他们收回成命。”
虽然自家参谋长很有眼力劲，在关键时刻总是可以帮自己排忧解难。但之前已经得罪了顶头上司，再拒绝对方十有八九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思索片刻后，清水规矩咬牙切齿地说道：
“执行命令吧！让部队准备出发，你我各带一路。”
“坂元君，你千万要小心谨慎！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会遇到什么拦路虎。”
“嗨！您多保重！”
······
驻守在中条山东北防线的是果脯第98军和第15军，原本还有第93军，可由于东线的战事吃紧，卫司令派其增援第9军。
其中第15军是镇嵩军，堪称果脯杂牌部队中的标准模版。
这支部队的老底子，是由豫西的流氓地痞组成的，可以说是半土匪性质的武装。
在果脯的战斗序列中名声极差，战斗力常年垫底。他们纸面实力跟17军处在伯仲之间，同样面临着兵员素质低、武器装备差劲等问题。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部队参加过多个大战役，只可惜表现一般没有什么出色的战绩。
现任的军长是个坚决抗日的将领，不过能力上非常一般，就连最基本的驭人之道也没彻底玩明白。
第98军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他们原本只是陕军的一个师。上任军长投靠光头后才被扩编成军级单位，同样属于杂牌部队。
不过跟同僚相比，该军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势。
他们从太原会战失败后就在中条山活动，驻防时间比友军长很多，对周边的情况相当熟悉。
这两个杂牌军能坚守防线这么久也是有原因的，冈村宁次布置在这里的部队是第33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四旅团。
二者都不是满编，加在一起都不足万人，大部分主力都被送到了残酷的西线战场。他们的任务根本就不是进攻，而是以牵制为主。
1941年5月11日晚，第98军野战医院。
此时两名师长和参谋长都围在一起，三双眼睛死死盯着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表情看起来惶恐不安。
十几分钟后，武军长十分挣扎地睁开了眼睛。他在护士的搀扶下坐起身，刚想开口说话却疼的直冒冷汗。
“军长！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了四天半，让弟兄们好一阵担心。”
“你的下颚有伤，现在还不能大声说话。有什么问题或者安排尽量简短吩咐，部队里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四天前，华北方面军发起了全线进攻。
第98军作为东北防线的主力部队，其指挥部自然是受到了鬼子小股精锐的特别关照。
虽然警卫们拼死抵抗，成功为增援部队争取时间。但武军长在战斗中受了重伤，被一颗子弹击中下颚，一个子弹打穿了大腿。
好在第33师团和独立混成第四旅团的任务以牵制为主，没有发起全线进攻，要不然没有统筹指挥的守军肯定会遇到大麻烦。
武军长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随后开始询问战争的细节。
“这四天以来，部队的伤亡情况怎么样？我们的阵地有没有丢，隔壁的15军和93军有消息吗？”
“全线的战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哪个方位被敌人突破？”
三人对视一眼，这些问题都不为难人，最终参谋长上前一步开始汇报。
“伤亡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四天只减员了三千人，不过敌人也不好受。咱们42师第一天就打了个开门红，在王村歼敌700，还干掉一名大佐。”
“阵地一寸都没丢，15军的情况跟咱们差不多，93军被调到了东线。目前只有北线失守被敌人捅穿，其余方位都在咱们手上。”
听到北线失守这四个字后，武军长人都懵了。
这就意味着两大集团军彻底被分开，鬼子甚至有可能占领了黄河的渡口。一旦将他们包在口袋里，部队就要面临断补给的问题。
即使现在阵线还没丢，但战败是早晚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军长的紧张，参谋长走到了示意对方不要激动。
“军长，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兵，战场上的形势我看得懂。”
“咱们除了第15军以外，还有一个十分强力的友军。就在三天前，八路军的129师主动跟咱们取得联系，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
“而且人家现在已经有空军了，从开战第一天就在跟鬼子的陆航厮杀，整个中条山的制空权都在咱们手上。”
这个消息让武军长无比震惊，特别是听到对方居然有空军，还掌握了战场的制空权。
吃惊过后就是满满的安全感，毕竟双方可不是第一次合作。
当年他们98军过黄河，奔赴娘子关前线阻击日军西犯时，就协同八路军的129师在正太路沿线重创日军。
1938年，他本人更是跟副总指挥并肩作战。先后粉碎了敌人的九路围攻和八次围剿，甚至还开辟了南岳抗日根据地。
对于129师这个盟友，武军长的评价很简单。那就是可靠！十分可靠！比任何果脯部队都要可靠得多！
“好，尽量跟对方保持联系！”
“一定要跟人家协同作战，我们两部只要同时进攻，肯定可以吃掉进犯东北线的敌人。”
可就在这时，西边传来了阵阵爆炸声。
轰轰轰！
病房里的三人立马透过窗户朝着外界看去，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经被火光映红，一发发炮弹落在了董封的西线阵地上。
从爆炸的威力上来看，定是师团才配备的105毫米重型榴弹炮。
“警卫排！赶紧带着军长转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妈的，肯定是北线绕过来的小鬼子！看这火力肯定不少于一个旅团！赶紧撤！”
“军长，前线就交给我们三个。你安心养伤，咱们一会见！”
话音刚落，几个抬着担架的士兵冲进病房。他们二话不说抬着武军长就跑，一切行动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
在军长不安的目光中，两位师长和参谋长回归自己的岗位。
······
六个小时后，凌晨三点，第98军所有团级以上的军官齐聚临时指挥所内。
室内的气氛无比凝重，昏暗的煤油灯仿佛像是众人的心情，先前的乐观消失的无影无踪。
武军长叹了一口气，预留的座位整整空出了三分之一，这就意味着几位老朋友永远留在了阵地上。
“刚刚，我收到了第一战区卫司令的电报。”
“垣曲县城已经沦陷，部分渡口也已失守，咱们军的补给线没了。”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死守阵地等待八路军的支援。二是遵循上级的命令，向沁翼公路以北转移。以旋回钻隙的战法，打击敌人侧背。”
整个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没人回答自家军长的问题。
就在这时，第42师王师长拍案而起。他双眼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似得。
“军长！狗日的15军！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们！”
“这群王八蛋说撤就撤，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刚接火！我的一个团就被鬼子包夹！一千五百号人啊，全他妈死在阵地上了！”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这几句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场面逐渐有了失控的预兆。
在今晚的战斗中，第33师团兵分三路，向守卫在雪泉岭的第98军阵地和东哄哄村的第15军阵地发起进攻。
结果第15军没有做任何抵抗，顶着敌人的炮弹光速撤退，直接逃窜到了横河镇的深山中。
如此不负责任的举动，直接坑惨了还在坚守的友军。
第33师团配合着第41师团，从三个方位发起总攻。仅仅六个小时的时间，98军就牺牲了三分之一的战士。
“军长，咱们也撤退吧！现在走还来得及，还可以跟东线的第9军汇合。”
“鬼子至少有两万人，以咱们这点家底根本不可能拼得过。在这么死守下去，天一亮咱们全要完蛋！”
看着人人带伤的部下们，武军长一时半会有些开不了口。他原本想劝众人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八路军赶到战场就可以反攻。
可现在的部队士气极低，再打下去肯定会有逃兵出现。
第一战区卫司令下达的命令也不靠谱，两个师团的敌人在北边堵着，打击敌人侧背的说法就像笑话一样。
思考片刻后，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撤吧，各级部队化整为零，向南边跟第9军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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