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宴会厅，随着天狼族将领们的退去，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平添了几分萧索。
秦泽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淡然，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场面与他无关。
他心中雪亮如镜。
那些将领的退场，不过是清除了无关的旁观者。
今晚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刚刚拉开帷幕。
完颜烈没有立刻开口，他端着酒杯，深邃的目光在秦泽脸上逡巡，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却让他频频意外的家伙。
又或者，他是在组织更具杀伤力的语言。
秦泽则更是老神在在，纹丝不动。
他优雅地拿起象牙筷，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那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他不是身处龙潭虎穴，而是在自家后花园品茗赏月。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是秦泽此刻的策略。
他深谙谈判之道，谁先开口，谁就可能先失了城府，落了下风。
更何况，现在明显是完颜烈主动找上他，或者说，想从他这里撬出些什么。
主动权，无形中已经向他这边倾斜了几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寂静中流淌。
空气中的凝重，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终于，似乎是秦泽那份超乎寻常的镇定让完颜烈有些不耐。
又或者，是他觉得火候已到。
完颜烈重重地将手中的金杯顿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秦副使。”
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也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
“本王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完颜烈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眸子紧紧锁定了秦泽，压迫感十足。
“若雪……本王的妹妹，她跟你达成了什么条件？”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度！
完颜若雪，天狼王庭的公主，也是此次负责与武朝使团接洽通商事宜的天狼族主事人之一。
更是完颜烈在王庭权力角逐中，一个不容小觑的竞争对手。
秦泽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了然。
果然，这才是正题。
他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抬起眼帘，迎上完颜烈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完颜烈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不屑与自信的冷笑。
“秦副使，本王可以向你保证。”
“无论若雪那丫头给了你什么承诺，本王都可以给你双倍，甚至更多！”
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
“只要你拒绝与她合作，转而选择本王。”
“本王可以让你在这次通商谈判中，获得超乎想象的利益！”
好家伙！
秦泽心中不由得暗赞一声。
这位大王子果然是快人快语，直接就开门见山，上来就要挖墙脚，而且是当着他这个“墙角”的面，明目张胆地挖！
这份魄力，倒也符合天狼族蛮横直接的行事风格。
秦泽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给砸懵了。
他放下手中的象牙筷，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微凉的马奶酒，轻轻晃了晃。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映出他深思的眼眸。
片刻后，他才抬眼看向完颜烈，眼神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为难。
“大王子殿下。”
秦泽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探寻，也带着几分“单纯”。
“据秦某所知，此次贵我双方的通商和谈事宜，乃是由公主殿下全权负责与我武朝使团对接。”
他微微蹙眉，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武朝使团接到的文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大王子殿下您……似乎并不直接主管此事吧？”
秦泽的语气十分无辜，眼神更是清澈，仿佛一个初出茅庐，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愣头青。
“您这样……这样插手，恐怕有些不太合规矩？”
“若是让公主殿下知晓了，岂不是会引起误会？”
这番话，问得极其巧妙！
表面上是在为完颜烈“着想”，实际上却是在不动声色地反将一军！
你完颜烈连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就想让我跟你合作？
凭什么？
就凭你空口白牙许诺的“双倍利益”？
这也太看不起我秦泽，看不起武朝了吧！
而且，话里话外，还点出了完颜烈与完颜若雪之间的矛盾。
这看似天真的疑问，实则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向了完颜烈话语中的漏洞。
完颜烈闻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但旋即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这小子，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霸道。
“呵呵呵……秦副使，你多虑了。”
完颜烈摆了摆手，姿态随意，却带着一股掌控一切的气势。
“在本王这里，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规矩！”
“规矩，是本王说了算的！”
他眼神陡然一凝，如同锁定猎物的苍鹰，锐利而充满侵略性。
“本王自然有本王的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与本王合作，而不是她完颜若雪！”
“至于我妹妹那边，秦副使更无须担忧。”
完颜烈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本王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不会有任何不合规矩的闲话传出去。”
他身体再次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秦副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才能让自己和武朝的利益最大化。”
“你只需要点点头。”
“本王保证，你能得到的，无论是实质的利益，还是未来的方便，都将远超你的想象！”
“武朝需要的战马、牛羊、皮毛、药材，天狼族能给的，本王都能给你争取到最优厚的条件，甚至是一些……我妹妹根本不敢答应的条件！”
图穷匕见！
这才是完颜烈今晚设宴的真正目的！
拉拢秦泽，截胡完颜若雪，将通商的主导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厅内的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完颜烈那张志在必得的脸庞，也映照着秦泽那张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脸庞。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歌舞升平的伪装被撕下后，才真正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空气，再一次凝固。
秦泽的心，却如古井般不起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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