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风声，停了。
每个人的耳中，只剩下那一声炮响过后，经久不息的尖锐蜂鸣。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硝石与硫磺混合的怪异味道，辛辣，呛人，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毁灭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钉在远方那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坑上。
那个原本毫不起眼的小土坡，就这样……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冯寒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身后的亲卫，更是个个面如土色，手脚冰凉。
他们是上过战场的精锐，是见过血的汉子！
他们曾以为，最可怕的不过是天狼族那悍不畏死的冲锋，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可现在，他们不这么认为了。
在这尊名为“神武大炮”的钢铁巨兽面前，人力，显得何其渺小！
阵型？铠甲？武道修为？
在那种能将大地撕开一个三丈宽口子的绝对力量面前，这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尤其是郑潼！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精彩纷呈。
他的大脑，此刻一片混沌。
作为一名心高气傲的七品武者，他有他的骄傲。
他曾以为，凭借自己雄浑的内力和坚逾钢铁的肉身，足以在这北疆横行无忌。
可刚刚……
仅仅是那爆炸产生的气浪，就将他掀得倒退了三步！
那还只是余波！
若是被那颗燃烧的铁球正面击中……
郑潼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疯狂地在脑海中滋生。
他会死！
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就在此时，一个充满了得意与张狂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咳咳！”
唐渊清了清嗓子，迈着那标志性的八字步，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郑潼面前。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郑潼僵硬的肩膀，力道之大，让郑潼一个趔趄。
“郑护卫！”
唐渊咧开大嘴，一口被熏得焦黄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感觉如何啊？”
“我们三兄弟，花了无数个日夜捣鼓出来的这尊‘神武大炮’，威力还入得了您的法眼吗？”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靶场。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郑潼的脸上！
“这……这玩意儿……”
郑潼的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唐渊见状，脸上的得意更盛，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是不是你口中的……废铁垃圾？”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郑潼心中的防线。
他的脸，“唰”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羞愧，尴尬，还有一丝无地自容的恼怒，齐齐涌上心头。
他想反驳，想嘴硬，想维护自己身为七品高手的最后一点尊严。
可话到嘴边，看着远处那个依旧冒着青烟的恐怖大坑，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事实胜于雄辩！
他看走眼了，而且错得离谱！
当然，如果秦泽知道郑潼此刻心中竟然还在纠结能不能硬抗炮弹，估计只会淡淡地瞥他一眼，然后像看傻子一样摇摇头。
肉身抗炮弹？
武者的脑回路，果然清奇！
……
面对唐渊那几乎要戳到脸上的挑衅目光，郑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那张涨红的脸，奇迹般地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拂袖而去。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郑潼竟然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唐渊、韩金和周大武三人，深深地弯下了腰。
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身大礼！
“三位大师！”
郑潼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倨傲，只剩下发自肺腑的诚恳与愧疚。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出言不逊，冒犯了三位！”
“我为我刚才的无知与狂妄，向三位郑重道歉！”
“请三位大师原谅！”
这一下，反倒是把唐渊给整不会了。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挤兑人的话，就等着郑潼嘴硬，然后他好借着神武大炮的惊天神威。
把这个瞧不起他们工匠的家伙，好好地羞辱一番，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他万万没想到，郑潼竟然如此坦荡！
说道歉就道歉，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礼数如此周全！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郑潼这番姿态，直接把他后面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唐渊张了张嘴，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浑身不得劲。
他憋了半天，最终只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
“看在你还算条汉子，敢作敢当的份上，我们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话虽如此，他那高高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极度舒爽。
一旁的韩金和周大武也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郑潼的道歉。
他们是匠人，骨子里是纯粹的。
他们要的，不是谁的卑躬屈膝，而是一份尊重，一份对自己心血的认可。
郑潼的道歉，给足了这份尊重。
小小的风波，就此略过。
唐渊、韩金、周大武三人，在享受了短暂的胜利喜悦后，几乎是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男人。
秦泽。
他们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
郑潼的认可，固然让他们爽快。
黑虎卫的敬畏，也让他们与有荣焉。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个男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尊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神器，其真正的灵魂，究竟来自于谁！
是秦泽，拿出了那张匪夷所夷所思的图纸。
他们，只是执行者。
而秦泽，才是这尊神武大炮真正的设计者！
这神武大炮的威力，在他们看来，已经是惊世骇俗，当世第一！
但对于能设计出此等神器的秦大人而言，他是否满意？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三人的眼神，充满了紧张、期待、忐忑，像三个等待着检查作业的学生。
整个靶场的空气，似乎又一次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泽的身上。
只见秦泽，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迈开脚步，走到了那尊黑铁巨炮的旁边。
炮身，因为刚刚的发射，还残留着惊人的热度，散发着滚滚热浪。
秦泽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粗糙而冰冷的钢铁炮身，就像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泽越是沉默，韩金三人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难道……
秦大人，不满意？
就在三人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的时候，秦泽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好！”
一个字，如同天籁！
韩金三人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秦泽的目光，从炮身上移开，扫过三人紧张的脸庞，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赞许的弧度。
“很好！”
“能有如此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很满意！”
轰！
这短短的三句话，比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炮响，还要让韩金、唐渊、周大武三人感到震撼！
成功了！
秦大人……满意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三人心中所有的紧张与不安！
周大武七尺高的壮汉，眼眶一红，竟差点当场哭出来！
韩金和唐渊也是激动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泽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当然知道，这第一代滑膛炮的威力，其实远未达到极限。
它的射程、精度、装填速度，都有着巨大的提升空间。
在它之上，还有更先进的线膛炮，有能开花结果的开花弹，有射程更远的后装炮……
但这，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声炮响！
是韩金他们，在几乎一片空白的基础上，呕心沥血，硬生生打造出来的开山之作！
能有这样的水平，秦泽已经心满意足！
他拍了拍炮身，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也像是在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他转过身，面向众人，目光如炬，朗声道。
“从今日起，我金城军，将拥有一支全新的力量！”
“它的名字，就叫——”
“神武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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