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卷起一路风尘。
与完颜若雪那一番暗藏机锋的会面，仿佛还在昨日，但秦泽的思绪早已从草原的苍茫，拉回到了北疆的铁血城关。
一日夜的疾驰，金城那巍峨的轮廓，终于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
与上次大张旗鼓地出征不同，这一次，秦泽选择了最为低调的方式，于破晓时分，悄然自侧门入城。
没有欢迎的仪仗，没有百姓的欢呼。
街道上只有早起的商贩与寥寥无几的行人。
秦泽很清楚，若是让金城的军民知晓他这位平定了血莲教之乱的北疆定海神针回来了，整座城池恐怕会立刻陷入狂欢的海洋。
到那时，他想低调都难了。
而眼下，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过度的关注。
一行人穿过寂静的街道，径直返回都尉府。
刚一踏入府门，一股淡淡的馨香便迎面扑来。
一道倩影早已等候在府门之内，望眼欲穿。
正是徐晚音。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挽起，不施粉黛的俏脸上，却写满了挥之不去的忧虑与憔悴。
显然，秦泽离开的这些天，她并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秦泽！”
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的瞬间，徐晚音所有的矜持与仪态，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不等秦泽翻身下马，那道身影便如乳燕投林般，扑进了他的怀中。
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那力道之大，让久经沙场的秦泽都感到了一丝窒息。
“你总算是回来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从秦泽的胸膛传来，温热的泪水，很快便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感受到怀中佳人的颤抖与不安，秦泽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夹杂着一丝愧疚。
他轻笑着，大手温柔地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后背，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安抚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做到？”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徐晚音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了实处。
闻言，徐晚音缓缓地松开了环抱着他的双臂，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仔细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确认他安然无恙，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了，晚音姐，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想起那道催命符似的圣旨，秦泽脸上的笑意敛去，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必须尽快安排好回京的事宜，这北疆之地，已然成了风暴的中心，不再是久留之地。
“什么事？”
看到秦泽这般模样，徐晚音的心猛地一沉，刚刚放下的石头，瞬间又悬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秦泽的衣袖，紧张地问道。
“不会是……又要走吧？”
这两个字，几乎是她现在最害怕听到的。
“不不不！”
看着她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秦泽心中一疼，连忙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
“血莲教虽然逃走了不少余孽，但陇西城已经收复，剩下的清剿事宜，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了。”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带着几分喜悦的语调，缓缓开口。
“我要说的是，陛下有旨意，对我此次平定血莲教之乱大加赞赏！”
“特意下旨，升我为大理寺少卿，官居从四品，让我即刻回京都任职！”
“也就是说，这个我们不用再待在这里，我们可以回京都了！”
秦泽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有力，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兴奋。
他只说了武帝升了他的官，让他风风光光地回京都。
却绝口不提这“赏赐”背后，是明升暗贬，是釜底抽薪，是彻底解除他手中那足以让帝王忌惮的兵权！
他不想让她为这些朝堂之上的阴谋诡计担惊受怕。
他只想让她，开开心心地，以为他们是荣归故里！
果然，如秦泽所预料的一样。
当听到“回京都”这三个字时，徐晚音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一刻还满是忧虑与惊恐的眸子，在下一秒，瞬间被点亮，犹如黑夜中炸开的璀璨烟火！
“真……真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不确定。
“我们真的可以……回京都了嘛！”
北疆虽好，却终究不是家。
而京城，那里有秦家的大宅，有几位待她如亲姐妹的嫂嫂，那才是她日思夜想的归宿！
面对徐晚音的询问，秦泽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无比肯定。
“真的！”
“是陛下派了黑龙卫镇抚使，亲自快马加鞭送来的圣旨，千真万确！”
他刻意强调了“黑龙卫镇抚使”，就是为了增加这份“恩宠”的可信度。
“只等我把金城这边的事情，跟他们交接完毕。”
“我们就可以立刻启程，回京都，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如同最温柔的触手，瞬间击中了徐晚音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所有的担忧、不安、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狂喜的泪水！
“太好了！”
徐晚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又一次扑进了秦泽的怀里，这一次，她的拥抱里没有了恐惧，只有满满的喜悦与兴奋。
“我们出来这么久，几位嫂嫂在家里一定担心极了！”
“这下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像个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在秦泽怀中激动地呢喃着。
听到她的话，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复杂。
家？
京都那个地方，于如今的他而言，究竟是家，还是龙潭虎穴？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无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必须护得身边之人的周全。
“晚音姐，你这两天就把我们要带回去的东西收拾收拾，尤其是给嫂嫂们带的礼物。”
秦泽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吩咐道。
“等我这边交接完成，咱们就立刻启程！”
“嗯，好！”
徐晚音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雀跃。
“我这就去准备！”
真是说干就干！
徐晚音当即松开秦泽，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身便风风火火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那轻快的步伐，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忧愁模样。
看着她那充满希望与喜悦的背影，秦泽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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