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营……”
秦辉咀嚼着这三个字，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三个字，仿佛拥有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头。
他不是蠢人。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领，对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
那不是退路。
那是……龙椅之前，最后的一道壁垒，也是逐鹿天下，最初的基石！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秦泽，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变得有些嘶哑。
“小七……”
“真的……会到那一步吗？”
秦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问的，不是京都之行的凶险。
他问的，是那条路的尽头！
是那条……大逆不道的绝路！
面对四哥的惊骇，秦泽的表情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波澜。
他只是微微颔首，吐出了五个字。
“防患于未然。”
简单的五个字，却道尽了他心中最深沉的考量与最坏的打算。
“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
秦泽的目光缓缓扫过地牢里冰冷的石壁，仿佛能穿透这层层阻碍，看到那遥远京都的风起云涌。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他霍然转身，目光锐利如剑，直刺秦辉心底！
“我秦泽，绝不会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恐怖气势，从秦泽那并不算魁梧的身躯中轰然迸发！
那不是武道高手的杀气，而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令人心悸的威压！
那是久居上位，发号施令，执掌数万人生死之后，才能沉淀下来的霸王之气！
来到金城这么久，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卒子，到如今手握兵权、财权，搅动一方风云的枭雄。
不知何时起，秦泽的身上，已经悄然染上了这种属于掌权者的自信与霸道！
面对这股气势，即便是秦辉这等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悍将，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地牢之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墙壁上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秦泽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催促。
他知道，这个决定对四哥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们秦家，三代忠良，世代为国戍边，满门忠烈。
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
让他接受有朝一日可能会背负万世骂名，走上那条绝路，这无异于是在颠覆他前半生所有的信念！
这对秦辉来说，是一个太过艰难的挑战！
秦泽甚至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劝说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
仅仅是数个呼吸之后。
秦辉那双复杂的眸子里，所有的挣扎、迷茫、震撼，都尽数褪去，化作了一片澄澈的决然。
他抬起头，迎上秦泽的目光，重重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
这一个“好”字，没有丝毫的犹豫，沉重如山！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四哥我……便无条件的支持你！”
说着，秦辉再次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不再是拍，而是用力地按在了秦泽的肩膀上。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是血脉相连的信任，是同生共死的承诺！
听到秦辉的选择，饶是秦泽心性沉稳，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诧异。
他再次确认道。
“四哥，你可想清楚了？”
“我说的最后一步，那可是……”
没等秦泽的话说完，秦辉便猛地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
“我知道！”
秦辉的眼神坚定不移，声音斩钉截铁！
“小七！”
秦辉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秦泽。
“你不用再试探我！”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
“这世上，君王可以负我秦家，天下人可以负我秦家！”
“唯独你我兄弟，不可相负！”
“只要你还是我秦辉的七弟，只要你身上流淌的还是我秦家的血脉！”
“那么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上刀山，下火海！”
“四哥，都陪你！”
一番话，掷地有声，在这阴暗的地牢中激起阵阵回响！
得到秦辉这番肯定的回答，秦泽那颗始终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要将这最坏的可能，这最深的心思，全都剖开给秦辉看，并非是心血来潮。
这是一个必须的考验。
他即将远赴京都，这金城的大本营，必须交给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
而这个人，不仅要忠诚，更要与他……同心同德！
他要将林氏商会和黑虎卫这两股最重要的力量交给秦辉。
一个是他的钱袋子。
一个是他的枪杆子。
有这两样东西在手，只要秦辉不是傻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明白，他秦泽在金城布下的，究竟是一个何等惊天的棋局！
到那个时候，若是秦辉心中还存有那份对皇权的愚忠，还抱着那“君要臣死”的迂腐念头。
那么，兄弟二人之间，必然会产生无法弥合的裂痕！
甚至……反目成仇！
那样的结果，是秦泽绝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必须提前让秦辉接受他未来可能会做的事。
否则，即便秦辉是他血脉相连的四哥，秦泽也绝不会将这安身立命的根本，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幸好，秦辉没有让他失望。
他骨子里的血性，终究是压过了那所谓的君臣之道！
想到这里，秦泽心中一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试探性地问道。
“这么说，四哥是同意留在金城了？”
听到这话，秦辉脸上那股决绝的狠厉之色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没好气地瞪了秦泽一眼。
“你这臭小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还轮得到我同意不同意吗？”
秦辉摇了摇头，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宠溺与自豪。
“若是放在以前，得知你要去京都那个龙潭虎穴，四哥我说什么也要把你绑在身边。”
“可是现在……”
秦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泽，眼神感慨万千。
“看到你一个人，不但撑起了我秦家这片天，甚至还在陛下面前混成了大红人，把金城经营得固若金汤。”
“这份心机，这份手段，这份能耐……”
秦辉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秦泽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慰。
“就算换成是我，也绝对做不到你这么好。”
“既然如此……”
秦辉宠溺地看向秦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反问道。
“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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