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青冥枯露盆栽，天色还是暗着的，似乎与刚才进入的时间才过去不久。藤川向我告退要去换班执勤；圆光被如我大师打发出去，我自然也让青鸦在房间外等我。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我和如我大师了。
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之前如我大师没有开口问，一来是知道因为钟离权和小焰的事情更重要；二来，有些事情也不宜在太多人面前说出口。
“陛下，贫僧请您留下来，您应该知道原因吧？”如我大师站在我的不远处，这一次，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我，眼眸中一片冷淡。
我很想说我不知道，但……
“因为我吸干了小西天的灵矿吧？”我话音刚过，房间之中肉眼可见的，如我大师的情绪起伏极大！
我甚至能够看到他原本握着念珠的手开始快速转动起来，他面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我知道他在极力克制。
如我大师一边快速转动念珠一边闭着眼睛在默念经文，我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慢慢平静下去，房间中的罡风吹得四周摆设东倒西歪，从如我大师身上爆发出的气旋在整个房间中乱窜。
那些气旋有些会撞到我身上，我也没有出手阻止，因此身上便有了一些伤痕。
但这些伤痕比起我带给小西天的痛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知过了多久，气旋开始减弱，身上露出的血痕带出的灵气开始氤氲在房间中。
如我大师睁开眼睛，看到血液中的碧绿灵气，眼中一惊。
“大师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手中的念珠猛地一顿：“是何意思？”
我立刻扔出一个珠子，这是个吸灵珠，立刻就将房间内的灵气全都吸收了进去。
这还是我让幽冥神工坊开发的，每次受伤了灵气跑出来非常浪费，有了这么个东西就像个充电宝，可充可放，非常不错。
很快，手中的珠子便出现了莹润的光泽，看品质已经差不多是十块玄晶墨石了。
这还是我身上伤口不大流出的血不多的缘故，若是伤口大一些，那出现的血就更多了。
这吸灵珠里的灵力足以让一个炼气期晋到筑基期。
我将灵珠举起来这才开口：“三界之中，除了魔灵身上是灵浆，大师有没有注意到谁的血液中会包含这样纯粹的灵气？”
如我大师紧紧盯着我手中的吸灵珠，缓缓摇头。
“我身上背负着一个大秘密，如我大师，你准备好了吗？”
——————
天色已亮，我从小院出来走在回宫的路上，回想之前对如我大师说的话，长叹一声。
我不想再骗他，包括远天塔、包括源灵机，包括……这五十年来我不停的吸收灵山矿脉最终功亏一篑的故事。
……
“我真的没有想到百慕晟竟然会如此下作，去偷了小西天的南明离火，才会导致最后魔界出了弱水来到人间，小西天……成了第一个被攻破的宗门。”
如我大师听着这一切，手中的念珠转动，他低着头，大约是想到了当初的情景，不由虎目含泪，泪水溅落在念珠上，润湿出一片光泽，又滑落下去。
就像此刻如我大师的心一样，在深渊中不断跌落。
“……可说再多，归根到底是我给百慕晟机会，让他听到你们灵矿被吸干，他才会动了心思。五十年来，我吸了很多灵山矿脉，小西天是第一个大型灵矿，那些小宗门即便没了灵矿，却也没有这么快就对上魔界，只有小西天……没有任何喘息，成了魔界征战三界的第一站。
“我不想说什么是非对错，已经做下的事也不能后悔，等到一切结束，我必定会还你一个小西天。”我朝着如我大师深深行礼，表达我此刻沉重的心情。
后悔吗？有什么好后悔的，事已至此，只能向前。
“……所以，如果当初远天塔没有失败，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吗？”如我大师看向我，从前圆胖的脸此刻只有青白瘦削，显得两个通红的眼睛越发显眼，那眼中汹涌的是各种情绪的狂潮。
我苦笑一声：“……大师，你应该明白的。”
就算远天塔我成功了，但是魔尊要统治三界的心不会变，只是不用通过小西天了，也许他会将所有兵力集合在沧海和龙皇宫一起，那么所有压力都会在梦德王朝，小西天也不会坐视不管，必定也会派门徒前往支援——就算后期因为魔灵而战事不利，就算魔尊势力极大，但境况不会如现在这样……惨遭灭门。
“我小西天创派以来到如今是第十五代，本代共有弟子并长老一万三千五百六十六人，到今天，只剩下包括贫僧在内的五十三人。”如我大师说到这，顿了一下。
我听后不由闭上眼睛，心头泛起的苦涩和愧疚再一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每一个决策的重量。
“……我们每一个人自拜入小西天起，便已经发下宏愿：愿为三界荡涤邪佞、斩妖除魔，身死不毁。我们佛修在世间修炼，本就需要参透生死、看透舍得，早就抱了舍生成仁的心。此番魔界攻入小西天，乃是三界浩劫之始，抗击魔族我辈义不容辞。小西天门徒，便存一人也愿守正辟邪、扫魔除奸，宗门之名存于心中，若战至最后一人，此后无人可知，那便……无人可知，也绝不后退。”
……
这最后一段话是如我大师说的，我不知道是他的肺腑之言，还是为了减轻我的负担，让我重新谋划魔界的灵矿——这话很明显已经摆明他的态度，他、或者小西天得知真相之后，并没有对我产生怨恨；因为他们从修行开始，便已经下定决心要舍身成仁；
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更加坚定信念。
我要拯救这个世界。
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我要活着——而是因为，我爱上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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