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洪振国和李煜跟着玄清道长来到镇远武馆，玄清道长狠狠地斥责了张太守
他俩趁着暮色来到了云州城的悦来茶馆
云州城的暮色是被炒茶的香气裹着漫过来的
悦来茶馆二楼临窗的雅座，洪振国用指尖抚去桌面残留的茶渍，那是前桌客人留下的，带着半圈浅褐色的印记
他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走马灯，橘黄色的光映在青石板路上，像是铺了一层碎金
他转头对身后的李煜说：“这家的碧螺春是正宗的洞庭东山货，明前采摘的芽头，你尝尝，和乌镇石桥边那家‘闻香阁’的味道几乎是一样的！”
李煜放下布包，指尖先碰到了包底的青铜令牌，冰凉的触感顺着她指尖蔓延上来，让她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稍稍放松
她在梨木椅上坐下，看着洪振国提起锡制茶壶，沸水冲开卷缩的茶叶，碧绿色的茶叶在白瓷盖碗里缓缓舒展，像一群刚苏醒的蝴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灯笼影，也模糊了她眼底的怅然
“乌镇的闻香阁早就关了。”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被茶气吹散
“周先生去世那年冬天，老板娘的儿子得了急病，把铺子盘给了布商，改成了卖蓝色印花布的摊子
“上次回去，我还看到门口挂着我小时候绣的荷包样品，只是颜色都褪得看不清了。”
洪振国倒茶的手顿了顿，记忆里的画面突然翻涌上来，乌镇的青石板路上长满青苔，雨后滑溜溜的，石桥下的乌篷船摇着橹，“吱呀”声混着卖糖粥的吆喝
还有那个总爱穿粉色夹袄的小姑娘，梳着双髻，攥着块桂花糕，拉着她的袖子往闻香阁跑，说要去听老板娘讲白蛇传，可如今再提起，只剩下物是人非的涩味
“三年前分开后，你……你过得还好吗？”他斟酌着开口，目光落在她微皱的眉头上
眼前的李煜退出了儿时的娇憨，灰布襦裙的袖口，打着细密的补丁，是他自己用同色的线缝的，几乎看不出来，手指因常年握笔，指腹和虎口处结了薄茧，唯有那双眼睛还和当年一样清亮，像乌镇河里的水
李煜端起盖碗却没喝，只是盯着水面晃动的茶叶，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在乌镇的日子里，真的挺好的，养父在镇上的学堂教诗书，学生不多，都是邻里的孩子
“养母打理后院的菜园，种着青菜、萝卜，还有我最爱吃的丝瓜，每天早上，我先帮养母摘一筐菜，再去私塾养父磨墨，下午就坐在窗边练字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宣纸上，暖融融的。那时候我总觉得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对往昔的眷恋，可话音刚落，眼眶就红了，像被风吹红的海棠。
“变故是我们分别后，我们顺道去探望我养母的娘，一家三口来到田家村，养母本来是不想去的，她和大舅妈王春花本来不和，可看望她的娘，这是应该去的
养父心软，就答应了。我们谁也没想到，那趟娘家行，竟成了催命符
洪振国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指接泛白。他想起自己的养父洪泽先可是铁匠铺的一把好手
养母唐林芝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待自己却视若己出。冬天怕他冻着，连夜给他缝棉袄，夏天怕他热着，扇着蒲扇陪他练剑，从未让他受过半点委屈
“王春花是养母的大嫂，出了名的尖酸刻薄。”李煜的手指用力攥着，盖碗的边缘指印深深嵌在碗盖上
“我们刚到她家，她就翻着白眼说，‘哟，穷教书的也舍得穿新衣裳了。’然后指着我身上的布裙说，‘这料子怕是地摊上捡的吧？’养母想反驳，被养父拉住了，他总是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砸在碗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宴席上，王春花坐在主位，端着酒杯到处炫耀，他儿子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转头对着我们阴阳怪气
“‘有些人啊，一辈子没出息，教了几十年的书，连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还带着个捡来的野丫头，真是拖累人’”
“我养父当时就变了脸色，放下筷子说‘我们走！’可王春花却拦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
“‘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就是个窝囊废，当年要不是我公公可怜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了，现在还敢给我甩脸色？我告诉你，这野丫头将来肯定是个白眼狼，早晚把你们老两口扫地出门。’”
说到这里，李煜的声音开始发抖，肩膀也微微耸动。“养父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突然间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们连夜雇了马车把他送回乌镇，找了最好的郎中，可他还是没撑过去。弥留之际，他拉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别学我懦弱，要好好活下去，’还让养母别记恨王春花……”
洪振国伸手递过一块素色帕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他想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有些伤痛不是几句“别难过”就能抚平的
“养父走后，养母像变了个人。”李煜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不再打理菜园，也不再做饭，每天就坐在养父教书的书桌前，摸着他留下的《论语》字帖发呆
“有时候会突然笑起来说，‘你看你爹又把仁字写歪了。’有时候又会抱着养父的棉袄哭，说，‘早知道就不让你去那趟娘家了，都是我不好’！”
他的眼神空茫，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今年春天，我去镇上买个砚台，临走前还跟她说，‘娘，我买完就回来给你煮糖水。’她点了点头，笑了
“那是养父走后她第一次笑。可等我回来，就看到她躺在床上，手里还攥着她和养父的婚书，上面红印子都褪成了浅粉色。郎中说她是忧思过度，油尽灯枯了。”
洪振国沉默着拿起茶壶给她续了杯茶，热水冒着热气，却暖不了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
他想起赵沧澜说过“噬心兽余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李煜，你有没有想过，你养父母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李煜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洪正国解下腰间的半块玉牌，那是戒心珠的碎片递到他面前，“三年前我们修补青铜令牌时掉出来的好几块这样的碎片，当时你养父是不是偷偷藏了一块？”
李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从布包里拿出一个褪色的蓝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张烧焦的信纸和一块小小的青铜碎片
“这是我整理养父遗物时，在书箱最底层找到的。她把碎片递给洪振国，“你看，和你的碎片纹路一模一样。还有，这封信大部分字都被烧毁了，只看清‘黑影’‘令牌’‘碎心渊’几个字。”
洪振国接过碎片，指尖传来熟悉的灵力波动，和他的戒心珠碎片息息相通，甚至能隐隐互相吸引
“这确实是戒心珠的碎片。”他肯定地说，“你养父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才藏起了碎片，写下这封信提醒你，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出了事。”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王春花的挑衅，恐怕不是偶然，那些噬心兽的余党，最擅长利用人性的弱点，借刀杀人。”
他思索了一下，“他们知道你养父的性子温和，经不起刺激，知道你养母重情义，会为夫寻情，所以才挑唆王春花逼死你养父，再让你养母郁郁而终，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找到你，夺取青铜令牌和界心珠碎片。”
李煜的手紧紧攥着那块青铜令牌，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想起王春花在酒席上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想起养父吐血时痛苦的模样，想起养母临终前空洞的眼神，心里的悲痛瞬间被愤怒取代
“我一定要找到王春花，问清楚真相，还要为养父母报仇！”
“我们一起！”洪振国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像寒冬里的一团火，“不仅是为了你的养父母，也是为了我的大师兄李虎！”
“李虎师兄？”李煜疑惑地问，他在武馆待过半日，听弟子们提起过这个名字，说他是馆主赵沧澜最器重的弟子，武艺高强，为人正直
提到李虎，洪正国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大师兄比我早进武馆五年，是馆里最厉害的弟子，不仅武艺好，心肠也好
“我刚一进武馆时，因为年纪小，总被其他弟子欺负，是大师兄替我出头，还手把手教我练剑。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是镇魔卫的外围成员，负责在云州城打探邪祟的踪迹。”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没能压下心头的寒意
“去年深秋，镇魔卫接到线报，说城外黑风林有一伙采生折割的歹徒，怀疑是和邪祟有勾结
“大师兄主动请缨去追查，结果一去不回。我们武馆的弟子找了三天，才在黑风岭深处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他的尸体
“他的死状很奇怪，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可七窍都出黑血，脸色青黑，像是中了某种邪术。”
洪振国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伤。“山洞的石壁上还留着黑色的爪印，和你说的黑影留下的爪印一模一样，而且他是随身携带的镇魔卫令牌不见了。”
“镇魔卫令牌？”李煜不解地问。“镇魔卫是朝廷专门对付邪祟和修炼邪术之人的秘密机构。”洪振国解释道
“那令牌不仅能调动当地的镇魔卫人手，还能感应到邪祟的气息，是对付邪祟的重要法器，那些余党抢走令牌，就是为了利用它避开官府的追查，更方便地寻找戒心珠碎片。”
他想起赵沧澜说过的话，继续说道，“赵馆主说，这些余党自称蚀心教，首领是一个叫莫老的叛徒，当年就是他背叛了九天阁，偷偷破坏了碎星渊的封印，帮助噬心兽逃了出来。
“如今他们四处收集戒心珠碎片，就是为了彻底解除封印，让噬心兽重现人间，噬心兽是天魔的坐骑，以界心珠的力量为食
“一旦它破封，平行界的屏障就会崩塌，天魔就会趁机入侵，到时候整个平行界都会生灵涂炭。”
李煜看着手中的青铜令牌，令牌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上面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养父母临终前的眼神，想起那半张烧焦的信纸，想起王春花诡异的挑衅，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让她浑身发冷
“所以碎心渊的危险和九天的天魔是连在一起的，那些黑影就是天魔的爪牙？”
“很有可能！”洪振国点头，赵馆主说，九天之主的职责就是守护界心珠，加固碎心渊的封印
“而你”，他看着李煜，眼神珍重，“你能辅助我修补青铜令牌，还能感应戒心珠的气息，一定是另一位九天之主的转世
“我们俩一个是九天之主，一个也是九天之主，守护平行界是我们的使命！”
李煜的心跳得很快，既紧张又沉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背负这样的使命
就在这时，雅座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黑衣人手持利刃闯了进来。他们眼神阴狠，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洪振国第一个想到的是，一把将李煜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这些不速之客。“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进来！”洪振国厉声喝道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交出青铜令牌和戒心珠碎片，饶你们不死，否则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很明显，这些人就是蚀心教的余党
洪振国目不转睛，握紧手中的戒心珠碎片，灵力在指尖涌动，准备随时迎战
“想要这些，就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说罢，他率先冲了上去，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李煜也不甘示弱，从布包中抽出养父留下的佩剑，加入了战斗。狭小的雅座内，刀光剑影闪烁，一场激烈的战斗就此展开
想着养父母的惨死，想着李虎师兄的牺牲，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那么，他俩到底能不能战胜呢？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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