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色的夜幕沉沉压在头顶，仿佛一张吸饱了暗影的厚重绒布，严丝合缝地遮裹着整座暗夜秘境。
徐川一行人站在夜色之下，目光眺望远方。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此次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
山君的大氅在风中飘荡，这个魁梧的汉子眼眶发红，“徐川老弟，你们今日非走不可吗？”
“非走不可！”
离开暗夜秘境的通道三年才出现一次，若是错过这一次，下一次离开就要等到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又三年，寻常人有几个三年？
徐川拱手道：“我等虽然解决了那女子，但此地被黑暗侵袭日久，想要完全恢复非一时三刻之功，还请山君大人多多照顾。”
山君道：“徐老弟放心，老夫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徐川还要说什么，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天。
乌云遮住了圆月，原本明亮的夜空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一点神光乍现。
这一缕光仿佛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头顶那片粘稠如墨的天空骤然起了变化。
漆黑天幕剧烈涌动，活似一头被惊扰了睡意的混沌巨兽，整个秘境猛地一颤，无数道狰狞扭曲的裂纹，骤然在天穹深处毫无征兆地崩裂开来。
裂纹深处是一片纯粹、令人心悸的虚无。
一点幽冷的精光从深处浮现，带着视万物生灵为蜉蝣的漠然，徐徐垂落、扩大。
呼吸之间，精光已然成形，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这只眼睛眸光冰冷，由青色玄光勾勒而成，边缘处有无数细碎如蝌蚪的墨金色符文凭空涌现，沿着亘古不变的轨迹缓缓流动。
徐川呼吸一滞，这只眼睛他认识，准确来说，这就是天穹之主的眼睛，眼睛边缘流转的符文，正是混沌大阵运行的轨迹。
他听龙主说过，离开秘境的通道是由一只眼睛开启，可他没说过，这只眼睛是天穹之主的眼睛啊。
徐川后背发凉，离开秘境的通道是天穹之主打开灯，以他现在的骗道造诣，是否能瞒得过这尊神府强者？
由不得他多想，巨眼之中射出一道神光，正好落在徐川等人身前，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圆形区域。
只要迈入这个区间，就可以离开暗夜秘境，重见天日。
“小川？”
古沧海担忧的看着徐川，他很担心徐川的情况。
不管能不能离开这里，他要的都是让徐川活下去，让这个一手养大的孩子活下去。
徐川挤出一个笑容，“师傅不要担心，我既然可以骗过一次，就可以骗过第二次，你们先行一步，我给你们断后。”
古沧海还要说些什么，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托着他和老夜叉的身体，直接落到了大阵之中。
下一秒，二人的身体凭空消失。
“小子，你真的要进去？”龙脉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天穹之主的实力非同小可，哪怕我巅峰之时，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此人由阵法入道，阵道造诣不是古老头那样的半吊子能比的，你能骗过一次，不代表你能骗过第二次，若是失败，”
龙脉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那可就是身死道消！”
徐川手掌变幻不定，他有一个理由留下来，但他有一百个理由离开这里。
不管是古沧海，苏雅，还是龙主，顾南星等亲人朋友，都是徐川和这个世界的锚点，他不能失去他们。
“不要说他已经死了，纵然他还活着，我今日也要闯上一闯。”
徐川一步迈入圆形区域，下一秒，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怖压力，裹挟着纯粹至极的抹杀意志，如同太古神山从九万重天外轰然砸落，顷刻间镇压在徐川的肩头和神魂深处！
徐川闷哼一声，背脊猛地向前弓了一下。
“咔嚓！”
一声脆响，脚下坚逾精钢的漆黑山岩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不好！”龙脉脸色骤变，“快出来，混沌大阵已经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了！”
徐川以骗道遮掩气机，不成想一迈入圆环，便被大阵嗅到了气息。
他艰难抬起头，对上悬于天际巨大眼睛。
巨眼深处没有丝毫感情，冷漠的俯视徐川，仿佛徐川只是一只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
这也没有什么错，天穹之主乃是神府中期的强者，徐川只是一个借助他们神府力量的伪神府。
在天穹之主面前，他确实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徐川心念急转，混沌大阵撼天动地，绝不是他所能硬扞的。
巨眼锁定的不仅是肉身，更在抽取他真元运转、神魂烙印的独特轨迹，这是根本法则的烙印，绝无取巧闪避的可能。
如此一来，只有施展骗道，才能逃出生天。
可怎么才能骗过天穹之主的眼睛呢？
能离开此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诞生于外界的生灵，灵魂没有沾染混沌大阵的因果，另一种就是死人，死人一切因果都已经断了，自然去哪里都无所谓。
神府强者的因果太强，以徐川现在的骗道，他根本不可能骗过天穹之眼。
如此一来，只有死上一次了。
一念至此，徐川掌中浮现出斩龙剑，剑锋逆转，一剑刺入胸膛之中。
他的气息急转之下，很快就跌落谷底。
即便如此，身上的压力不减反增，压得徐川单膝跪地，全身骨骼咯咯作响，肉身都要崩裂了。
还是不够，仅凭这样的程度，还不足以瞒过天穹之眼。
徐川心念一动，身前凭空出现一团乌光。
乌光一出现，巨眼之中的冰冷产生了一丝晃动，落在徐川身上的压力陡然大增。
这乌光来自巨型心脏，女子伏诛之后，徐川将心脏炼化，山岳一般大小的心脏，炼化之后不过这么大小。
若是徐川所料不错，这黑色的心脏，其实就是那尊神府强者的肉身。
忍着巨大的压力，徐川五指张开，朝着那团乌光遥遥一抓。这一抓并无法力倾泻，更无惊天动地的气爆轰响，唯有在他指端萦绕的一圈淡淡的、流转不定，如同水中月影般虚无缥缈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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