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京城里风平浪静，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这样的安静太不同寻常，似乎暗地里在酝酿着什么。
然而在那场狂风暴雨彻底到来之前，宫里专门为楚王举办的洗尘宴先来了。
楚王的母妃在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楚王算是被太后养大的，正因如此，他在诸皇子之间的地位同样不低。
光看这一场气派的洗尘宴就知道了。
三品以上的官员齐聚，皇室宗亲更是一个都不少，而且众人都是一早就过来了，不过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像以前一样热络寒暄，而是一家一家地坐着。
几个皇子这会儿倒是还聚在一起闲聊。
“当年咱们是一起出的京城，没想到走一半竟然就不见三弟了，再见便是今日，当真叫为兄想念啊！”晋王说着话，语气里尽是感叹。
楚王唇角勾着，眼底却没有笑意：“是我的疏忽，没能时时去看看大哥。”
魏王冷笑一声：“三弟啊，都是一家子的兄弟，你还不知道大哥吗，也就是嘴上说说，你要真是去看他啊，没准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晋王看着魏王，眼底闪过一抹骇人的冷芒。
这种体面话竟然都要来驳他，不说话能把他给憋死不成吗！
晋王和魏王针锋相对，楚王和秦王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好在很快，帝后二人一起过来了，场面才有所缓解。
众人依次落座。
皇帝的目光落在楚王身上，道：“你这小子，想见你一面可真难！这次要不是陆卿亲自走一趟，只怕现在也见不着你吧！”
楚王挠了挠头：“父皇，儿子本来就是准备从湖州直接回京城来的。”
皇帝一点不信：“去年你在桂州也是这么说。”
皇帝一点不给自己留梯子，楚王确实一点脾气也不敢有，只有赔笑的份儿。
他这事儿，往大了说都叫欺君了，如今不过是不给他留梯子而已，楚王能说什么呢。
“父皇，三弟眼下回来了就好，您也终于不用再为他担心了。”晋王体贴道。
要是在以前，这时候晋王妃该把话接过去，三两句话圆了场面，皇帝便能笑呵呵的宣布开席了，可今日也不知道为何，晋王妃在一旁冷眼看着，竟然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晋王的这句话就这么直接掉在了地上，场面一时间冷了下去。
一时间，连帝后二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晋王妃。
晋王妃对他们的视线毫无察觉，甚至低头饮了口茶。
无奈，这本来已经掉地上的话只能由皇后接着往下说：“是啊，本宫看楚王在外头历练一圈回来，真真是稳重了不少呢。”
“时辰也差不多了，陛下，咱们不如开席吧？”
皇帝微微颔首，大手一挥，歌舞声起，殿中表面热闹起来。
温元姝的目光刚从晋王妃身上收回来：“晋王妃如今对晋王是彻底死心了吧。”
一个女人，知道自己的丈夫心里有了别的女人，而且还把她瞒得密不透风，这么多年，连一丝消息也没叫她知道，温元姝大概能与她感同身受。
“可能是，”陆乘渊低声道，“没了晋王妃，晋王怕是斗不过魏王。”
转念一想，陆乘渊又道：“不过马上，魏王妃也不行了，他们这兄弟俩倒是势均力敌了。”
晋王妃的娘家现在好歹还是在朝中为官的，魏王妃的娘家……
温元姝下意识地转头朝着孙平家的席位看去。
孙平和孙夫人虽然都在，不过二人的面色却是一个比一个憔悴。
“账本的事情一出，孙平就被赋闲在家，如今满世界找替罪羔羊呢。”
要说孙平以前在朝廷里也算是人缘不错，没什么生死敌手，但大多也都是利益往来，如今他要买别人的命，连自己的爱徒都不愿意，旁人又如何愿意呢。
这一连几天，孙平只怕都没睡好觉。
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有的是时间能好好睡觉了。
再看魏王妃，跟在魏王身边言笑晏晏的，气色极好，似乎对自己娘家出的什么事情毫不知情。
温元姝移开目光，专心看起歌舞来。
这一场宴席结束，众人便脚步匆匆地各回各家了，连往日必不可少的寒暄都给省了。
谁知道那账本最后会牵连多广。
谁知道今晚上寒暄的人，过两天会不会人头落地呢。
想想都觉得晦气。
出了宫，魏王和魏王妃乘上马车，魏王妃却不想回家：“王爷，咱们去我娘家看看吧，方才我看我父亲母亲的脸色都很不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
魏王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魏王知道。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可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明天再回去吧。”
见魏王妃不说话，魏王接着道：“你方才自己不是也说了吗，岳父岳母脸色不好，咱们就别打扰他们休息了。”
越是晚上，孙平越是闲不下来，他们就算是去了，估计也见不到人。
闻言，魏王妃点了点头，只好先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和担忧，跟着魏王回了魏王府。
而那厢，往日灯火通明的孙府，如今却只亮着几盏灯，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苍凉的死寂。
“这几天，我已经把京城里能联系上的人脉都联系了一遍，”孙平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
看看今天宫里那些人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模样，孙平清晰地察觉到大势已去。
孙夫人脸色一白：“主君，那……”
孙平看着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和离书已经写好了，就在书房，夫人仔细收好，能保住一条命。”
“这些年做的事，我虽然知道是错的，但我也不后悔，”孙平叹了口气，“如今府上还有十二万两银子，明日开始，夫人就开始买成铺子之类的东西，记在你和孩子名下，这些东西，总能保你们富贵地过完这辈子。”
孙夫人摇着头，眼中已经盈起了泪光：“主君，我不走，我就算是死，也要跟主君死在一起！”
孙平失笑：“我这罪虽然得抄家灭族，但还不至于株连九族，行了夫人，你就当是为了咱们孩子想想，你总得留下才是啊！”
“我走后，咱们那做王妃的女儿的日子怕是就难过了，还得夫人在一旁帮衬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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