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寅时，浓墨般的夜色笼罩住昭武南城。
城墙上的火把在刺骨的秋风中摇曳，光影昏黄黯淡，不过勉强照亮墙头丈许之地。
值夜的江东守军蜷缩在垛口后避风，眼皮沉重地打着架。
这城南紧靠天险峭壁，几乎无路可行，因此城中主力大多被调集，前往驻守东，西，北三面，此处戒备自然松懈了许多......这群疲惫的江东军士兵只盼着这该死的秋夜快点过去......
“呜……”一阵怪异的风声，似乎比平常更尖利，贴着峭壁盘旋而上。
几个靠坐在墙垛下打盹的士兵，不耐烦地咂咂嘴，又再度翻了个身。
一名年轻的守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正要往城边小解，他下意识地朝外墙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瞥了一眼。
这一瞥，他动作骤然僵住，眼睛猛地瞪圆，睡意瞬间被极度的惊骇驱散，尿液竟顺着大腿而下......
墙垛边缘，一只沾满污泥，血痂，草屑的大手，正悄无声息地搭了上来！
紧接着，一颗脑袋猛地探出墙垛边缘！
那脑袋的主人头发上纠结着枯枝败叶，一张渗着血珠的脸上仿佛涂满黏腻黑灰，仅露出眼白和两排森白的牙齿......在摇曳的火光下形如地府中爬出的恶鬼！
“呃……呃啊——！”
年轻守军的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只发出一声短促而变调的惊叫，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坐。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墙垛，嘶哑着喊出了那句话：
“鬼…鬼啊！山魈！山魈上城了！”
这一声惊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夜色中激起千层浪！
“什么！？山魈！鬼！在哪！？”
附近守军被惊动，纷纷惊跳起来，逃离开城垛。
随后垛口处，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鬼影”借助飞虎钩爪，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翻越墙垛，陆续踏上了城头。
他们几乎人人衣甲破烂带血，眼神却亮得吓人，如同择人而噬的山精野兽！
却正是历经千难万险，自绝壁攀援而下的无当飞军将士。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手中提着一柄沉重的铜蒺藜骨朵，正是山越悍将彭材！
他翻上城头，毫不停留，如同下山猛虎，对着最近一个还在揉眼，试图看清状况的守军兜头就是一骨朵！
“噗嗤！”沉闷的骨肉碎裂声爆响！
那守军连哼都未哼一声，红白之物飞溅！甚至溅到了旁边一个刚刚清醒过来的守军脸上。
“不对！敌袭——！是敌军！敌军上城了！”
凄厉到几乎破音的“警报”，终于撕裂了昭武南城的死寂！
“杀——！”彭材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他浑身浴血，有自己的，当然......更多是敌人的！
铜蒺藜骨朵化作一阵狂暴的飓风，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断肢横飞，南城守军如同稻草般被扫倒！
彭材身后的飞军将士发出震天咆哮，短刀，短剑，手斧，骨朵疯狂劈砍，瞬间将南城门楼附近一小片区域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结阵！快结阵！弓箭手！放箭！”
一名赶来的江东军都尉声嘶力竭地吼叫，试图组织起抵抗。
“杀敌！”一声冰冷的断喝响起！
高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都尉侧面，手中破军矛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白色闪电！
“噗呲！”矛尖精准无比地洞穿了那都尉的咽喉！
“孟节（韩义）！抢占制高点！点火！放烟！给仲平发信号！”
高顺声音中气十足，在夜风中清晰无比。
他手中破军矛丝毫不停，犹如毒龙出洞，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蓬血雨，精准地击杀着试图指挥反击的江东军基层军官。
“得令！”韩义慨然应道。
他手中大刀翻飞，砍翻数名扑上来的江东守军，目光瞬间锁定城楼旁一座高耸的木制箭楼。
“随我来！”他带着一队悍勇的亲卫，如尖刀般直插箭楼。
箭楼内的数名弓箭手刚探出头，便被元戎连弩近距离攒射射成了刺猬。
韩义冲杀上箭楼顶部，命人四处泼洒火油，随后迅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将整座箭楼点燃！
“呼啦！”橘红色的火焰猛地腾起！浓黑的烟雾滚滚冲天！这座箭楼......瞬间便化作黑夜中一个巨大的“火炬”！
“震岳（彭材）！守住城墙，清理敌军！公烈（胡车儿）！随我杀散守军，抢占城门！”
高顺一声怒吼，身先士卒，破军矛横扫，硬生生在守军仓促组成的盾阵中撕开一道血口。
彭材高声怒吼，如同愤怒的巨熊，手中铜蒺藜骨朵大开大合，敌人沾着便死，挨着便亡。
胡车儿一对金瓜战锤狂舞，率部紧随高顺，将南城守军的缺口越撕越大。
“孟节（韩义），你率人先行突围入城，四处放火，扰乱城中敌军！”
高顺一声令下，韩义所部便以飞虎钩爪坠入城内，化整为零，开始在昭武各处继续放火，引发江东军混乱。
烟火！冲天的烟火！
昭武城西，霍骁征南军大营高耸的望楼之上，值夜的斥候立马察觉到城南夜空中那骤然升腾的橘红火焰与浓烈黑烟！
“信号！城南信号！飞军得手了！”
斥候的兴奋狂吼，瞬间点燃了整座沉寂的大营！
“呜——呜——呜——！”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如同海潮般席卷大地！
片刻之后，和甲而卧的征南军将士们纷纷出营，霍骁顶盔掼甲，已肃立于阵前。
“全军集结——进攻昭武！”
“咚咚咚咚——！”震天的战鼓猛然擂响！一声紧似一声，点燃了征南军将士们压抑已久的战意！
早已枕戈待旦的投石车阵地瞬间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放！最大射程！全力轰击！”
大将田豫的嘶吼，在石弹破空的巨大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嗡——轰！嗡——轰！嗡——轰……”
上百辆新式投石车，将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石弹之雨，倾泻而出！
这一次，投石车目标不再仅仅是城墙本身与敌方投石机......抛射角度被调整至最高，无数石弹如同陨星般越过城墙，狠狠砸入昭武城内！
火光伴随着烟尘冲天而起！整个昭武仿佛在巨锤下颤抖！
城墙上守军的零星投石反击......竟被这毁灭性的覆盖打击压制得几乎停滞！
与此同时，冲天火光之中，早已蓄势待发的攻城部队高举火把，如同决堤的洪流，呐喊着冲向昭武城墙。
下章预告“血战昭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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