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梅子辰推着轮椅上的何清敏进了病房。
何清敏的眼神一下子定格在秦楚身上，红肿的眼皮一看就是整夜哭过，此刻又浮上泪光。
她手臂如同干枯的枝干，直直地伸向病床的方向，梅子辰加快了步子把她推到近前。
“小石头，我的孩子……”苍老的嗓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着想去抚摸秦楚的身体，又怕弄疼他，停滞在半空。
“妈，您来了！”秦楚含笑打招呼，一如平常一般，“别担心，一点儿小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他伸出手，何清敏一把握住，抱在胸前，无声流泪。
“真的没事，妈，您不要哭。”秦楚安慰道，“过两天我就出院了。”
梅雨声也过来劝，何清敏抹了把眼睛，视线落到梅雨声身上：“你，伤到了哪里？”
梅雨声把手臂和脚踝处的包着的纱布给她看：“很小的一点，我没事。”
何清敏舒了口气，瞪她一眼：“要不是秦楚护着你，现在躺着的就是你了。唉，这是遭的什么罪啊，倒不如让我来替你们！”
梅雨声鼻子一酸，她也有同感，如果可以，她宁愿代替秦楚。
“妈，等我出院，您帮我织一件薄毛衣吧。”秦楚为了转移注意力，轻声要求，“我看着您给佑佑织的毛衣、帽子和手套都非常好看，还暖和。”
“好！好！只要你喜欢，妈给你织很多！”何清敏抹着眼泪说。
以前她看秦楚穿的都是名牌毛衣，精致熨帖，手工织的太土了，她怕秦楚嫌弃，就没给他织，没事就给佑佑忙活。
此刻听秦楚要求，喜不自胜，忙不迭地答应。
“妈，还有我！”梅子辰笑着插嘴，“您也好多年不给我织毛衣了。”
何清敏拍了他胳膊一下：“还缺你穿了？等明年我有空的时候再说。”
佑佑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只很大的，怼到秦楚嘴边：“爸爸，吃，糖糖，很甜的。”
秦楚张口咬了一下：“嗯，真的很甜。”
佑佑满意地笑了，又把送到梅雨声嘴边。
苏炜笑着进来：“佑佑跑得真快，我都追不上他。”
梅子辰故意板起脸：“佑佑，你怎么不给舅舅吃？”
佑佑小心地回眸看了看他，把送到何清敏面前。
何清敏含着泪笑起来：“我的乖宝真聪明。”
看着何清敏咬了一口，佑佑才把递到梅子辰面前。
梅子辰假装生气，把头一扭：“不吃了，哼，我排在最后。”
佑佑大眼睛忽闪两下，说：“佑佑最后。”
众人大笑，何清敏一把抱住佑佑，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嘴里念叨着：“我的乖宝，真让人心疼。”
梅雨声感到唯一的欣慰就是，佑佑完好无损。
低声问苏炜：“轩轩呢？”
“子辰请了保姆，在家里暂时照应着，否则忙不过来。放心吧，轩轩很好，早上还闹着要跟来，用新玩具才哄住了。”苏炜道。
梅雨声点点头，转头拭泪的瞬间，余光发现陈越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大家的视线转到陈越身上，梅子辰变了脸。
“我担心姐姐，来看看。”陈越手里拎着一个水果篮，尴尬地笑。
“你把梅姿一个人扔在家里？”梅子辰心里有气，语气也很不客气。
“我、就一会儿，马上回去。”陈越上下打量梅雨声，“姐姐没事就好，姿姿也担心你。”
“你们顾好自己就行了。”梅雨声见她往病床上张望，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看了就回去吧，姿姿身边不能没人。”
陈越不悦地扫了梅子辰和苏炜一眼，一触上何清敏的目光，吓得立即缩头，把水果篮递过来：“姐，那、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梅雨声并不接，推了回去：“带回去给姿姿吃吧。”
陈越神色讪然，知道这里再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惊慌地转身，差点撞上正走进来的秦湛。
梅子辰知道秦湛来，肯定和秦楚有话要说，于是推着何清敏，苏炜带着佑佑，一起走出去。
梅雨声担心周夏的事，拉住秦湛询问。
秦湛脸色凝重：“我会尽力帮她减刑的。”
梅雨声从他眼神中知道，恐怕很难，两条人命在身，周夏会判死刑吗？
不禁悲从中来，又心存侥幸问：“有多大胜算？”
秦湛无法回答，沉默下来。
梅雨声叹了口气，默默退出病房，给他们关紧了门。
“二叔，我给你联系了裴医生，明天就去京市动手术吧？”
秦楚微讶：“这么快？”
“越快越好，眼睛拖不得。”秦湛站在病床前，“我跟他说了你脑中淤血的情况，他说可以手术。”
裴医生是世界顶尖脑科医生，手术排期一般都要半年以后，因着秦书记和他是莫逆之交，才破例抽出时间，提前给秦楚做。
秦楚沉吟一瞬：“要不，等半年吧。”
秦湛急了：“为什么要等？万一有什么变化怎么办？”
秦楚唇角往下压了压，心里有些留恋被梅雨声倾心照顾的感觉，可又不好说出口，遂问：“他有几成把握？”
“这要去检查以后才知道，放心，裴医生什么病例没见过，你这情况，在银海市的小医院做不了，对裴医生来说，就是小案例。”
“好吧，”秦楚只好妥协，还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
秦湛真是看不懂，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梅雨声听到要去京市动手术，非常高兴，等谢明琪一过来，就让她帮着收拾东西，她要跟着一起去。
秦楚含笑听着梅雨声指挥谢明琪要去买的东西，说：“不需要那么多，等到了那边，需要什么再买就好。”
梅雨声一想也是，但终归自己备好，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姐姐，你的伤怎么样？”秦楚担忧地问。
“我早就好了，”梅雨声有些激动，她怕秦楚不让她跟着，“我现在出门没问题，因为想守着你才不亲自去买的！”
“哦哦，知道了。”秦楚轻笑，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现在着急的模样，“我不是不让你去，是怕你没办法跟着。”
梅雨声舒了口气，笑道：“放心吧，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永远吗？”秦楚适时追问。
梅雨声滞了一瞬，凝视着秦楚期待的表情，心里一软，郑重道：“嗯，永远做不到，因为我活不了那么久，至少这辈子，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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