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巴乃的小院
热闹的大集上，长街的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
身姿挺拔的男人穿着蓝色粗布麻衣，正蹲在一处卖小鸡崽的摊位前。
毛绒绒的小黄鸡，挤挤挨挨的蹲在一起，像堆黄色的小毛球。
很可爱，很想摸一下，但是小鸡崽很脆弱，他不能去摸它们。
“小哥，你这不买，就不要挡在我前面嘛！”卖鸡崽的老板很是无奈。
这位小哥每次赶集都来看小鸡崽，只看也不买，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他早就赶人了。
也是今天生意太差，他才忍不住叨叨一句。
谁知小哥听了后，便真的站起来走了。
小哥站起来后本想离开集市回去，走到街尾想起家里好像没盐了，又转身回去买了一点盐，买盐的人很多，他排了许久的队。
穿着苗族服饰的姑娘们偷偷的打量他，窃窃私语的想要上前，却又被他冷着的脸吓退。
他目不斜视的站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买了盐他便离开了集市。
刚走出集市没多远，就见一辆装满货物的牛车，停在路边，吸引他目光的不是那满车的生活用品。
也不是那一筐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黄鸡们。
而是那个靠坐在赶车位上的人。
一身黑色长袍，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草帽，明明看不清面容，却让他不自觉的捏紧了手心。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人的背影，直到眼睛干涩发红，才收回目光越过牛车慢慢的往前走。
不能去！
他的记忆不全，对于她的记忆剩下的不多，他不想那不多的记忆也消失不见。
他深吸一口气坚定的离开，牛车的范围，谁知刚走车架旁，那人清冷的嗓音便叫住了他。
她没受伤时声音很好听，他一直都知道，如同山涧的清泉在雨花石上流淌而过。
“这位小哥搭车吗？”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坐上了牛车。
他没有转头看旁边的人，那人……那人也没看他，她的头上戴着草帽，遮住了她的脸。
拉车的牛是识路的老牛，不用赶车的人鞭责就能自己往前走。
往日牛车的速度很慢，比他自己走路慢多了。
他却觉得今天的牛车跑得太快了，等他回过神来，牛车便停在了他住的小院外面。
他下了车，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就连车费也没给，那赶车的人也没问他要。
好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又默契的闭口不谈。
他一路打开院门，又打开了房门，最后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的蹲在那里。
直到听见拉车的老牛发出的叫声渐行渐远，他才站起来转身拉开房门。
却看见了院子里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还有那一筐小黄鸡。
远处的小路上，已经看不见牛车的身影，他沉默的将院子里的东西搬进了屋里。
将小黄鸡关进了屋旁多年不曾使用的鸡舍，直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他静静的站在那里。
突然他转身猛的冲出院门，往牛车离去的方向追去。
刚转过一个弯，就看到那停在路边大树下的牛车，而车上空无一人。
他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泛红的小桃子掉在了他的面前，他这才发现旁边的大树，竟然是一棵老桃树。
上面结满了青涩的野桃，一个个小小的桃子，挤挤挨挨的挂满了枝头。
他抬头，看向那个坐在枝头朝他丢桃子的人，黑色长袍的下摆随着她晃动的腿随风飘动着。
长长的黑色发丝披散在肩头，有几缕发丝正随风飘扬着，她低头看他，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只，无悲无喜。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想起多年前在张家老宅时。
她也喜欢坐在树枝上，而他站在树下仰着头看她。
“我……会忘记你吗？”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张家的失魂症无法避免，谁也不知道当他下一次失忆后，还会不会记得她。
于是她故意点头。
树下的人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向着树上的人伸出手，“那……那我能抱一下你吗？”
上一次她离去得太突然，他都来不及好好抱一抱她，她便消失不见了。
当思念汇聚成河，他终是没忍住追了出来。
离开家门的时候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然不知道哪一天他失忆后就会再也记不起她。
倒不如趁着他还记得，好好看看她。
她从树上轻轻跃下，如同降落凡尘的神明，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说：“对不起，我失信了……”
他失信了，他答应了那个人不再去找她，但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冷静。
集市外他以为自己能平静的错身而过，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折返。
他想就让自己放纵那一回，心想等下了车便形同陌路。
却事与愿违，她就像他戒不掉的毒药，只要空气中有她的味道，便让他失去了一切理智。
只想追逐在她的身后，哪怕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他亦心满意足。
但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看着她的背影，想要的却变得更多，他紧紧抱着她，再也不愿放手。
充满苗族风貌的吊脚楼，一头拉车的老牛懒洋洋的躺在院子里的桃树下。
老牛的尾巴时不时的敲打一下桃树的树干，发出啪啪的响声，然后就会从树上掉下一颗桃子，这时老牛便挪动了一下，用大舌头一卷将桃子吃进了嘴里。
成功吃到桃子的老牛，发出得意的牟声……响彻小院的上空。
成功掩盖住吊脚楼里发出的吱呀声。
长长的黑色发丝从窗户的缝隙漏了出去，一晃一晃的在二楼的窗外飘荡。
墨色的麒麟纹身爬满了肩头，久久不曾散去。
一声低吼，却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直到日落月升，这场久别重逢的交谈才暂时偃旗息鼓。
他抱着她久久未曾入眠，最终他问出了心底的焦虑。
“你会离开吗？”
“会”
她闭着眼睛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
一瞬间……刚刚的欢愉褪去，胸腔中只余满堂苦涩。
“下一次见……”他原本想说下一次见面还能记得你吗？
却被突然转身的人打断了未尽之言。
她窝进他的怀里，伸手捂住他的唇。
“别多想……我只是去工作……”四处净化阴魂也是她的工作。
话没说得太明白，他却懂了她的意思，他抓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手心。
“那我等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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