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妖族再次进军,魈将军带二十万军迁回莫非城,其他守将也军心溃散。
妖兵势头大乱,不久便被攻破第一道防线。
这场战打得昏天暗地,直到天兵杀到妖族阵前,四面皆被围堵地水泄不通。
冰吟自知兵败如山倒,此遭,怕是难以生还,但她铭记梨白居士所说,绝不可轻言离去,只要还活着,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梨白居士被叱延打成重伤,她的肩头汩汩流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南宫皓月看着冰吟,眼中尽是怜惜。
冰吟此时,焦急万分,看着地上被打残的心腹们,将他们挨个扶起。
“将士们,今日我妖军大限将至,乃是天要亡我,本宫虽亡,暂且会保你们活着,日后无论是从军还是解甲归田,都由自己做主。”
冰吟着一身熙蓝长袍,静坐龙椅之上,抬手间,众人看到她眼中只有赴死的决绝。
此次兵败,若玉帝留她生路,日后她一定会东山再起,再次横扫六界!
即便死,也是战死,不辱没任何一代君主的威严。
她已将老弱残部送回妖帝城,并下了最后两道圣旨,一道是要求旧部将远在狱中的彦华除掉,余下的就是要庸立南宫皓月为新帝!
南宫皓月被打昏送上飞马车,一路东去。
“彦华不死,日后必成祸患。”
“南宫皓月乃先妖后所出,承先帝遗志名正言顺,今帝姬亡故,南宫皓月即刻授国之宝典,若有不从者,无需禀报,即刻绞杀。”
冰吟将一切身后事安排好后,遣散了愿意离去的将士,唯留了二百人在院内,决心做最后的殊死抵抗。
雀翎身后三剑,尽显无力。
“帝姬,看来雀翎,没办法陪您隐居山林了。”雀翎站着,目光柔情地看向冰吟。
冰吟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知道,这最后一程,你一定会陪着我。你还有何心愿未了吗?”
“我的心愿,便是了却帝姬的心愿。”
“我恐怕在劫难逃了,雀翎。”
“臣在!”
冰吟用食指点向雀翎的额头,不过片刻道:“你的死契,我已经帮你解除了,如今你是自由之身,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差遣你。”
“雀翎从未觉得死契是一种自由身的禁锢,相反,这更加拉近了我与帝姬的感应,雀翎甘之如饴。”
“其实我早在皇陵中修建了空冢,此行,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会妖帝城了。本宫允你入皇陵与我长伴!”
“多谢帝姬厚爱,即便是空冢,雀翎也心满意足了。”雀翎双膝跪地,开怀一笑。
“雀翎笑起来分明十分亲和,为何平日里总是凶巴巴的?”
“帝姬位高权重,总有不法之人想近身,雀翎绝不让图谋不轨之人轻易靠近。”
冰吟呵呵一笑,道:“你呀你呀,真拿你没办法,既然如此,一直陪着我吧!”
不等她们说完,天兵便涌入了院中,将四处围得像铁桶一般。
“呵,你就是带兵起事的那个?”带头的天兵对此十分不屑,冷眼嘲讽。
雀翎大怒:“竟敢直视帝姬,看我不戳瞎你的狗眼!”
雀翎正欲拔剑而出,冰吟伸手将她拦住,“雀翎,不可放肆。”
天兵指着冰吟道:“败军之将,竟高坐龙台,来人,把她的椅子给我拆喽。”
台下的妖兵纷纷起身,有棍的持棍,有刀的拿刀,满脸凶恶。
“残兵败将,妄图反抗不成?”
“你敢动他们,本宫定让你血债血偿!”冰吟暴起,踩着一路血水缓缓下台。
此时,沉宣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前来,丢在了冰吟面前,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天穹将军!
妖兵闻风丧胆,相互搀扶抱紧。
“是本宫输了,但本宫绝不投降!”冰吟身板挺直,一副傲人姿态。
沉宣扛起长枪,询问:“我师妹在何处?把她交出来。”
“这里都是妖,没有你要找的仙族师妹。”冰吟厉声道。
“师父说,师妹半道被劫走,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是谁?”沉宣长枪对准冰吟,庄严肃穆。
“你若当真关心她,就不该将她送回去,好生假仁假义的郎君,当初说什么定会护好她,不再受不白之冤,可是呢!连个人都看不住!”雀翎冷眼嘲讽,眼中尽是不屑。
天将气愤地顶着肚子,指着雀翎叫骂:“小妮子,巧舌如簧,看我不一刀割了你的舌头。”
沉宣为战神徒弟,自然有说话的份,他拦住天将,“她们已缴械,不再反抗,需等战神处置,你我皆无权定夺其生死。”
“是我技不如人,但能让你们仙界损兵折将,也不算太亏!”雀翎反复嘲讽,如今她已将一切看淡。
沉宣看向地上倚靠的白色衣裳,默默用长枪挑开那人的面纱,眼睛紧眯,“这便是你方那位与我师父相较的军师!”
梨白居士忙将面纱罩上,生怕被人瞧见面容。
沉宣反复思索,“此人好生面熟,不知在何处见过?”
“师父。”冰吟忙挑开沉宣的剑,将梨白居士护在怀里。
“冰吟,为师已力竭,再不能帮你上阵领兵。”梨白居士将面纱吐红,冰吟忙扯下衣襟替她擦拭。
“没事的师父,棋差一招,谁来了都没办法,不能怪你。”冰吟小心翼翼护着梨白居士,眼泪呼之欲出。
不一会,叱延身披战甲而来,手中还奉着一道金敕。
“师父,此处一共二百余人,蓝袍的便是妖界帝姬,她身下的便是与您相争的梨白居士。”沉宣十分稳重,向叱延禀告。
叱延微微点头,细细看着众人,并未发现南宫皓月身影。
“她呢?”
沉宣眼皮一抬,“还没问出下落。”
“不在此?”他又重新审视一番,随后目光落在那白衣女子身上。
“师父,此人我好似在哪见过,方才瞥见她面容,好生眼熟。”
叱延并不在意,只是走到冰吟跟前,缓缓道:“她呢?”
冰吟投来一个戏谑笑容,“你们给弄丢了,来问我?”
“不是你劫走的?”
“当然不是。”
“若不说实话,我保不了你们!”
冰吟沉重地站起身,“放过她们,我愿受所有刑罚,当然,她的罪过我也一并应下了!”
“你以为你是谁?视天条于无物?”沉宣怒斥道。
叱延淡定道:“你有罪,但她的罪你如何应?告诉我她的下落,我可向玉帝求情,护下你们的性命。”
“不可能!”冰吟当然知道战神的份量,眼神坚定果决。
台下将士纷纷看着她,略有些气恼。
“她若不受相应惩罚,天网恢恢,还想躲一辈子不成?你到底是在护她还是害她?”
“我管不着那么多,我只知道你们要伤害她,堂堂战神,竟护不了一个弱女子,在她最需要你们的时候,将她逐出师门,撇清关系,是何道理。”
“何须向你解释?”叱延神情漠然,并未看向她。
“您是高高在上的战神,蓬莱仙君,便是诸事都对吗?”
叱延略过她,并不想解释。
他对着前方小卒问道:“尔等若有知情者,本将可做主,逝川所有仙族不会为难你们,四十余里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有些小卒窸窸窣窣议论,但并未有人站起身,既然当初选择留下,现在离开,既对不起帝姬的信任,也对不住当初的自己。
没有人发言,各个低着头,沉默且淡定。
“不肯说?”一个粗鲁天兵拿着鞭子便是胡乱一通抽,在几个士兵身上留下两道伤口。
沉宣忙抓住了鞭子 “你这是做甚?”
“自是要她们开口,将那孽障的下落告知。”
“孽障也是你能说的?”叱延威严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对不住,战神将军,小的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你们若不说,便都带回天累岩,自有人会说出口。”叱延背过身,缓缓离去。
“叱延!”人群里,突然有个人站起身来。
叱延转身一看,竟是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将冰吟拉到一边,缓缓解下了面巾。
“可还记得我是谁?”
“白雪岚?”
“师父,我没认错,我便说此人眼熟至极!竟真是她。”沉宣捂住口鼻,不可置信看着她。
叱延淡然瞥向他,示意他闭嘴。
“竟然是你!何时改的名号,成了梨白居士?”
冰吟呆若木鸡,看着这张惨白面盘,她清晰记得,白雪岚这个名字,是南宫皓月的雪姑,是先妖后的亲妹妹。
怎么会是她?她想过面具之下可能是任何人,可怎么会是白雪岚!
梨白居士,白雪岚,这二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沾边的才对。
“你是?白雪岚?”冰吟双颌颤抖,如坠冰窟。
此人,就是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梨白居士,也是救南宫皓月于困境的白雪岚。
“你怎么会是白雪岚,竟然冒充我师父?”冰吟不可置信看着她,好似揭露一个千古阴谋。
“孩子,我就是白雪岚,也是你师父。”白雪岚将面纱揭露,将兜帽也一并摘下。
这身打扮她穿了许久,为了骗过冰吟,伪装了几千年!
“你怎么会是,你一定在骗我,我就说师父怎么会无缘无故来我军阵营,还习得一身好武义,你竟然骗我!”
“是我冰吟,孤山千丈冰,忽闻童子吟。遥望窗前雪,煮羹载欢歌。你的名字便是这个出处。”
“怎么会,你是师父,为何一直不肯告知我你的身份?究竟为何瞒着我?现在又为何突然暴露?”
“我想,是时候将一切告诉你了,此行凶多吉少,我也该放手了。”
“你要说什么?”一日大起大落,冰吟此刻已十分憔悴。
“想必你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南宫皓月,才是先妖后与妖帝所出,我的亲侄儿。”
冰吟虽已泪流满面,还是不忍直视地点了点头。
“当年,那个负心汉伤了阿姐的心,在她妊娠之际行军出海讨伐海妖,得遇一位龙族女子相救,便是璐瑶那厮,二人一见如故,常来往书信。”
“我阿姐心思机敏,察觉到他的注意已不在己身,便追查下去,发现了此二人的奸情!”她咳嗽几声,声音越发激昂。
“她身为国母,忍受一个君王三妻四妾,心中虽痛心,到底并未谴责。直到那些奸佞国贼,算什么天运长宏,便断定我阿姐腹中胎儿乃是不祥,群臣上书,谏言要处死我阿姐腹中胎儿。”
“她哪里肯,四处躲藏,还是被迫抓了回来,看着那对狗男女在她帐内巫山云雨,阿姐万念俱灰,她想寻我讯息,可我彼时藏于深山修行,她寻不着我,又至临盆之际。”
“胎儿降生,肩头金莲样式更被视为不祥,那负心汉便开设祭坛,欲将阿月处死,我阿姐拖着虚弱身体,一路流血,爬上祭坛,苦苦哀求无果。”
“他铁了心要杀死阿月,阿姐只得护住婴儿,逃到江边,将仅剩的法力凝聚成一块玉佩,保她流入江里不受鱼怪所食,随后一跃入江,再无讯息。”
“而我姗姗来迟,一路未寻到阿姐踪迹,便沿途寻找阿月的踪迹,那负心汉寻不着婴孩,便举国寻找,贴布悬赏,我想,阿月决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我便办成阿姐托梦到一户人家,他们本不知这是阿月,家中也有一女。”
“他们拾回阿月,将家中女儿送回盆中,又将玉佩留在盆中,她一路漂流,受几方妖兽追逐,流到了人间,我寻着她,收做弟子,赐名:冰吟。从此,二人命运置换。”
众人听后,很不是滋味,早知那妖帝是个负心之人,不曾想,当年之人竟如此凄惨,这两个孩童,虽从未见面,却走上彼此的人生轨迹。
“那对父母,是如何狠心将亲女放到江中的?宁愿养别人的孩子,也要扔下她!”冰吟的耳中只能听到抛弃二字。
原来,她的父母,是自愿将她扔到江里的,原来,她才是不被爱的那个!
“帝姬,您别太难过,兴许里面另有隐情呢!”雀翎蹙眉,将手搭在了冰吟的肩头,妄图安慰她。
冰吟一把将她推开,双眼猩红地看着地面。“不可能,你一定是迷惑了她们,亲生女儿,怎么可能说弃便弃,白雪岚,你休要胡言乱语。”
白雪岚不语,静默了半刻,继续道:“后来,阿月逐渐长大,直到,梼杌出世,让她家破人亡,她也决心赴死,被我救下后,我授予她攻式法学,将她推入妖仙两族的风口浪尖,叱延,你上当了!这一局是我赢了!”
“赢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箭双雕,赢你,是我一辈子的追求,至于阿月,我就是要让她入这风谲云诡的世道,搅得这天地乌烟瘴气,以解我心头之恨!”
“你简直不可理喻!”沉宣愤慨道,将手中长枪握紧,生怕下一秒这人便要逃走。
叱延虽对她的行为有些困惑,但到底没有太大情绪波动,他缓缓摇头,“你该恨的是妖帝,六界众生何辜?”
“若非世道不公,阿姐也想修仙飞升,若非你们自诩高贵的妖仙白湄不愿纳她,她又怎会嫁于那厮,受那般劫难!”
“白湄……”叱延听后,似触动某根心弦,有些哀伤。
五千年前的白湄,困于深闺,已成怨妇,对这世间唯一留恋,大概只有当年的女灵,只可惜,此二人双双殒命,绝迹天下。
“不过听说,她也死了,而且还是死无葬身之地,我这心里啊,也便过去了这道坎!”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操纵!”沉宣怒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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