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多身着衣服质地看上去有些粗糙，白色或米色居多，材质看上去像麻、葛。
偶尔会看见一两个身着花色的人，但花色更类似染色污渍。
行人有的挑着空担子从里面出来。
有的则背着行囊，脚步匆匆，像是要赶去远方办事。
纪由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在人群之中，他这与众不同的打扮和气质，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郑国百姓们从未见到像纪由这般穿着打扮、气质神态的人，便忍不住小声地议论起来。
“哎，你看那人，不像是咱这儿的人。”一个中年汉子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同伴说道，边说还边不住地打量着纪由。
有些行人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纪由，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猜测着。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老者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须，眯着眼，慢悠悠说道：“他那身不知是什么料子，但肯定不是丝帛。”
“我儿是染织的工匠，这些我最熟了。”
“他衣着瞧着旧旧的，而且还是短发。”
纪由：我这是灰色的羊绒卫衣！什么旧旧的？
“依我看呐，此人定是从边境地区的蛮夷。”
“莫不是戎狄蛮夷？”
众人一听面露鄙夷之色。
“是来给我们国君上贡求保护的？”
另一个人听了却撇撇嘴，满脸怀疑地反驳道：“上贡？那怎的没提牛羊呀？哪有上贡空手来的？”
有个声音带着几分调侃打趣道：“哈哈哈，以前不是有偷牛羊祭祀的人嘛，估计他呀，是没偷到吧，所以才两手空空的，只能自己这么来了呗。”
“没带东西可以祭燎守田嘛。”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他们看向纪由的目光里满是戏谑。
这些平民百姓也不像现代人那般含蓄小声嘀咕，是不避讳的大声讨论。
古人发言不是一字一顿，他们多以咽音为节阀。
发类似英德语种的长短音，更像多音节语感。
但有纪由系统，不管多难懂的语言都能听懂。
他字字句句都明白，但没为他们那些略带嘲讽的话语生气。
纪由生活在大一统的时代，早就没有了什么“蛮夷”之说。
真要论起来，京爷都是北狄，沪爷连蛮夷都不如。
所以这些百姓们的讥讽根本触及不到纪由的痛点。
他听到“偷牛羊”“祭燎守田”之类的事，还觉得挺有意思。
权当是听些奇闻轶事。
纪由就这么饶有兴致看着那些人热烈地讨论。
那些讨论的百姓们，见纪由身材颇为高大，又一直一声不吭地盯着人看。
他们心里不免有些毛骨悚然，这个蛮夷很是诡异。
渐渐的，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一个个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没了这乐子，纪由只好在这周围走走看看。
街边有售卖果子的摊位。
摊子上是一些常见的水果，它们的形状不像纪由平日里见过的那般规整。
这些梨的表皮更粗糙，颜色倒是透着一种自然熟透的深黄。
摊主正拿着把小刀，费力地在给一位顾客削着柚子皮，那厚厚的皮一层一层地被削下来，堆在一旁像个小山包似的。
柚子个头倒是和现代的相差不大，可皮厚得惊人，感觉都快赶上柚子果肉的厚度了。
纪由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郑国国君的宫墙外。
宫墙很高透着一股庄严肃穆。
纪由就围着宫殿周围开始打量，他一边慢悠悠地转悠，一边仔细查看外观构造。
门口站着的两名武士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可疑人，他们手持着青铜戈，目光警惕地注视着他。
当发现纪由在这儿不停地徘徊时，两人默契地将手中的长戈交叉起来，稳稳地挡住宫殿的大门。
他们一言不发试图这种无声的方式震慑纪由，好让他知难而退，识趣地离开这里。
纪由直接忽略这两名武士以及他们手中那交叉的长戈，依旧自顾自地认真观察着外墙材料。
在商代，城墙大多是采用夯土技术建造，那时候靠着人力把土夯实，筑起高高的城墙。
这面城墙除了采用夯土技术外，还能明显看出有土坯砖的痕迹。
纪由蹲下抠了一块，看有没有禾杆。
以前爷爷说七零年前，做土坯砖里面混点禾杆结实得很。
纪由抠了一会只抠出一块泥皮。
一名武士看他不仅没有被阻拦的架势吓退，反而还在这儿旁若无人地扣城墙。
他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耐烦与嫌弃的神色，冲着纪由大声呵斥道：“何人在此处逗留，还不快速速离去！”
他边说还边用手中的青铜戈在地上重重地敲了敲，发出“铛”的一声响。
百姓们听到这动静后，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来。
而之前在路上参与过对纪由讨论的那几个百姓，此刻一看到宫殿门口的场景，立马就认出了纪由。
他们先是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笑意。
其中一个咧着嘴，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压低声音却又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快看那个蛮夷，被武士给拦住了。”
“哈哈哈，面见国君居然都不带礼物，还想就这么进去见国君，这下怕是要被狠狠惩治了吧。”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自讨苦吃。”
“还不快去邻国偷点牛羊进献。”
“哈哈哈哈哈。”
纪由稍微远离了武士，问百姓道：“谁偷了其他国家的牛羊？”
那些百姓们原本正笑得欢，陡然听到问话，都愣住了。
他们平日里可没少仗着本地人的身份，对那些蛮夷耍威风。
以往碰到这种情况，那些被他们欺负的蛮夷，要么怯懦地逃开。
要么就是被气得满脸涨红，愤怒地和他们理论，可最后往往也因为人生地不熟，只能吃哑巴亏。
但这蛮夷不一样，不仅没被他们的嘲笑给气到，也没有丝毫要逃走的意思。
居然还这么坦然地来追问他们话语里的事。
嘲笑之人面面相觑之后回道：“说的就是你们蛮夷之人。”
纪由不紧不慢地说：“具体一点，时间地点人物。”
百姓们说不上来，这些都是听来的闲言碎语，自己根本就没亲眼见过。
他们贫瘠的不止物质，还有精神。
“纪由？你能出来？”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着这边走来。
武士一看到来人，赶忙放下手中的长戈，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脑袋也深深地低了下去。
“世子安好。”
百姓们见武士这般举动，哗啦啦一片，全都屈膝跪地。
只剩纪由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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