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原谅也可以…”
‘伽罗’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然。
依旧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
或许，从做出那个自私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奢望过能得到原谅。
又或许，他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根本无从被原谅。
他怎敢去奢求那份原谅？
能量传递渐渐减弱，最终停止。
“恨我也没关系…” ‘伽罗’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小心’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一场残酷的审判，“只要你还在这里…”
他直起身，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重新压下。
仔细地替‘小心’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领和毯子。
然后，推起轮椅，沿着来时方向走去。
金属走廊的光线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界，看不出丝毫波澜。
轮椅上，那双依旧紧闭的眼，悄无声息地滑落一滴泪。
就在那滴泪滑落瞬间，‘小心’的意识深处，一段被漫长轮回和时间尘埃深深掩埋的记忆碎片，浮现出来。
第2706次轮回
景象是一片战后废墟的焦土，满目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和能量过载后的刺鼻焦糊味，死亡的气息无处不在。
角色仿佛对调。
是他，‘小心’，半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的是生命能量正在飞速流逝、身体逐渐冰冷的‘伽罗’。
他当时似乎……也正不顾一切地、疯狂地将自己仅存的、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能量，渡入对方濒临崩溃的身体。
动作同样带着一种绝望的自私和不肯放手的偏执。
他也说了类似的话…… 或许语气更加哽咽，更加破碎，但核心别无二致。
“不要离开…求你…”
而当时，气息微弱的‘伽罗’艰难地抬起眼看着他，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眸里盛满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理解的困惑，最终化为一种深切的遗憾和难以言喻的悲痛。
他用尽最后力气，发出的是一句微弱却清晰的疑问：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记忆画面剧烈波动，那个答案却清晰地穿越无数轮回的阻隔，再次回荡在脑海。
“……因为，” 他听到自己当时的声音，带着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是朋友。”
是的，仅仅是……朋友。
在他看来，这是最坚实、最无需犹豫的理由。
而当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伽罗’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眸中，最后浮现出的神情。
并非是感动或欣慰。
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某种希望彻底破灭后的……遗憾、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彻骨的痛楚。
仿佛这个答案，比他即将到来的死亡，更让他感到痛苦。
为什么？
‘小心’的意识在无尽轮回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他会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那一刻眼中深刻的痛苦，比任何一次轮回亲眼见证‘伽罗’的消亡，都更沉重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成为一个至今未能解开的、血淋淋的谜。
轮椅依旧平稳地向前行进着。
回到总控室。
景象与离开时并无太大区别。
巨大的主屏幕上依旧分割显示着后山战区各个区域的激烈战况，数据不断刷新，技术人员专注于各自的操控台，低声交换着指令和信息。
模拟战的评估，已然快进行到一半。
不断有新的小队被系统判定淘汰，灰暗的区域在屏幕上逐渐蔓延，也有个别小队表现亮眼，依旧在顽强周旋。
‘阿卡斯’抱着手臂站在主控台旁，看到‘伽罗’回来，只是用眼神示意一下当前大致情况，并未多问。
他目光在‘小心’似乎比离开时稍微好了点的脸色上短暂停留，随即又回到屏幕上。
‘伽罗’将轮椅推回原处。
脸上已恢复一贯冷硬平静，仿佛刚才在监控死角那短暂的情绪失控从未发生过。
他沉默地站立在轮椅旁，目光投向屏幕，似乎重新投入对战局评估。
‘小心’依旧在思考‘伽罗’那时的情绪反应。
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难道“朋友”这个答案，不足以解释那不顾一切的挽留吗？
还是说......对于当时的‘伽罗’而言，“朋友”这个词，反而是一种......伤害？
一种......否定？
一个猜想在他意识诞生——
难道‘伽罗’当时期待的……并非是“朋友”这个答案？
他期待的，是某种……更深层、更唯一、更难以割舍的联结？
某种……超越‘朋友’定义的情感？
所以，当听到只是‘朋友’时，他才会感到那般深切的失望和痛苦？
仿佛连最后的慰藉都失去了？
这个猜想让小心’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茫然。
超越了朋友，那会是什么？
他们之间，除了并肩作战的友情，还能有什么？
轮回次，记忆太破碎，失去太多碎片，包括那些至关重要的情感认知 。
他的思维正在那段痛苦记忆和猜想的旋涡中心。
如果......如果不是朋友......
那当初那个不顾一切想要挽留他的自己......又该以何种身份，何种理由......
这个无解的问题，化作巨大旋涡，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后山战区东南角，一个小组的应对出现致命迟疑。
‘伽罗’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一下。
“b7区，诱导能量场强度提升百分之十五，三秒后释放模拟冲击波。”
命令被迅速执行。
屏幕一角，能量读数陡然攀升。
一旁的‘阿卡斯’瞥了‘伽罗’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沉默
‘伽罗’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评估着在干预下那小队的应对，语气毫无波澜地点评：“犹豫，是战场上的第一道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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