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爷爷搬了把靠背竹椅子,摆在自家的大门口,伸出两条长腿,坐在上面,等薛锐军家那个守财奴父亲到来。
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我大爷爷眯上眼睛,打起瞌睡,慢慢有了鼾声。
不晓得睡了几分钟,便有人喊:“枳壳大爷,枳壳大爷,你出来,出来!”
我大爷爷说:“喂喂,你谁啊?敢在我家大门口大呼小叫?你祖辈没有教过你,进屋要参主,出门要辞别的礼节吗?”
薛锐军父亲说:“你就是枳壳大爷?”
“我枳壳大爷一个树高门大的老汉子,你没有看到?再说,我到你芭蕉山两次,你居然不认得我?”
“对不起,对不起,枳壳大爷。”
“薛大员外,你有什么话,当面说,我要出门拾狗屎,没时间陪你啰啰嗦嗦。”
“枳壳大爷,你能否让我进门,搬把凳子坐,喝一口茶水?”
“我到你们两次,你们两公婆,搬过凳子没有?让我们喝过茶水没有?”
“这个…这个…那是我家的蠢堂客们,我没有及时帮她疏通筋骨的缘故。”薛大员外朝他老婆猛然一吼:“你这个蠢堂客们,还不快给枳壳大爷赔罪?我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呵呵,你千万别在我家门口动手,免得给我带来晦气。”
我二爷爷做和事佬,将我大爷爷拉着站起来,薛员外夫妻,才勉强进了大门。
我二奶奶赶紧将茶水斟过来,放在吃饭的小桌子上,小声请薛大员外喝茶。
“枳壳大爷,你晓不晓得,我家那个逆子锐军,当真不听我的话,非要去当劳什子的兵,这样好了,死在外边。我薛家家大业大,竟然无人继承。”
我大爷爷见薛员外夫妻,脸上没有一丝悲戚,故意说:“哈哈哈,薛员外家财万贯,如今你儿子薛锐军死了,正好了称了你心意。”
“枳壳大爷,你这话,我有点不懂了,为什么说如了我的意?”
“不是吗?你的万贯家财,正如可以带到十八层地狱中去。”
“枳壳大爷,我问你,十八层地狱中,用的是常凯申印的票子和金银珠宝吗?”
“嗨!薛员外,你怎么说话的?我没有去过十八层地狱,我怎么晓得,那边用的是什么票子?你自己何不去问问?”
薛员外搔着脑袋瓜子说:“这如何是好呢?老堂客们,你先去阎王殿问一问,怎么样?”
老帽子哭丧着脸说:“要去,你先去!我还不想死!”
“你不听我的安排,今天回去后,又要我帮你疏通筋骨了!”
老帽子说:“老家伙,你今天来的目标是什么?”
“哎哟,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忘了。”薛员外说:“枳壳大爷,你上次来我家,说我儿子与一个六月雪的女人,生了一个小孩子,叫薛破虏。这个小家伙,我要接到芭蕉山去,把他抚养成人,继承我薛家的香火。”
“哎,薛员外,你当时拒绝承认这个孙子,说什么你要孙子滴血认亲,你还记得吗?”
周围的看热闹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至少有二三十个,听我大爷爷一说,当场大笑。
薛员外面不红,心不跳,说:“枳壳大爷,你不晓得,我当时这么说,是为了省下一大笔抚养费。如今不同了,我儿子死了,我必须接回去,继承香火。”
“薛员外,你接回去的话,不又得花一笔抚养费吗?”
“嗯嗯,枳壳大爷,枳壳大爷,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这笔钱,无论如何省不得。”
“那我告诉你,你当时拒绝承认孙子的时候,你的儿媳妇六月雪,把薛破虏改了名字,改叫卫仲卿,已经写下过继文书,过继给卫茅做儿子。所以,卫茅不同意的话,你的孙子,无论什么情况,你都接不回去。”
“那你们把过继文书给我看看。”
青黛将过继文书递给薛员外,薛员外慢慢看完,长叹一口气,忽然老泪纵横,说:“天呀!活该我薛家绝后了!”
滑石痞子说:“薛员外,你当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不晓得多出一点钱,把孙子赎回去?”
似乎看到一线希望,薛员外问卫茅的堂客公英:“贤惠女子,你说一句话,你要多少钱,才肯将卫仲卿给我?”
公英说:“老人家,无论你出多少钱,我都不可能将卫仲卿还给你们。”
薛员外站起来,走到大门口,在地坪里转圈子。
滑石痞子故意逗着说:“公英,你做点好事修点德,如果薛员外肯出一百块银元的话,你就给他吧。”
薛员外说:“我最多出五十块钱。”
公英大怒不可遏,说:“卫仲卿如今是我的儿子,他不是猪,也不是牛,根本不能拿钱来谈交易!青黛婶婶,送客!”
“公英,你能让我见见卫仲卿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们夫妻,没有人性,我怕我儿子见了你,沾上你们邪恶。”
薛员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公英不住地磕头,哀求说:“贤惠女子,我出六十块钱,让我带走孙子吧。”
公英拿着我二奶奶赶鸡驱狗的牢骚把子,握在手中,说:“老人家,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再若这样说,还不走的话,我要赶你走了!
我二奶奶说:“薛员外,你答应我们,见过卫仲卿一面后,能马上离开吗?”
“能。”
我二奶奶说:“合欢,辛苦你将你将仲卿抱过来。”
卫仲卿躲在外婆的怀抱里,怯生生地望着众人。
薛员外的堂客忽然尖叫:“老倌子!你看我们的孙子,他的相貌,和我们的儿子薛锐军小时候一个模样呀!”
“老帽子,你说的真的吗?”
“老倌子,我说的话,还有假吗?”老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老倌子,你这个天杀的狗才!我这一生,跟着你过苦日子,不晓得被你打了几千几万次,不晓得被饿了几千几万次。当然我叫你帮孙子接回来,你不同意,害得我断子绝孙。今天,我不想活了,要和你拼了这条烂狗婆子命!”
老帽子像是疯了一样,抓住薛员外的头发,头往薛员外胸口乱撞。
我大爷爷说:“哎哎哎,你们两公婆打架,也不挑过地方?我添章屋场,岂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再不住手,莫怪我枳壳大爷不客气了。”
合欢抱着卫仲卿,慌忙躲到卫茅家里去。薛员外一把推开自家的老堂客们,朝合欢飞奔而去。
我大爷爷横在前面,一把揪住薛员外衣襟,提着离开地面一尺,厉声说:“老狗才,你想干什么?大青白日,你想抢人?”
一番折腾,薛员外气喘吁吁,说:“枳壳大爷,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能将卫仲卿还给我?”
我大爷爷说:“三人对六面,你必须找到你儿媳妇六月雪,叫六月雪和卫茅夫妻商量,收回过继文书,我们才能同意。”
“六月雪,她如今在哪里?”
“一年半以前,她去了湖北宜昌,去找你儿子薛锐军,被薛锐军扫地出门,从此不知下落。”
“那我到哪里去找她?”
公英说:“外公,即使六月雪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将卫仲卿还给他们。”
薛员外说:“这是为什么?”
公英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卫仲卿若是和你们这样贪婪成性、卑鄙无耻的人生活在一起,长大以后,他也会跟着变坏,变成社会余孽。除非你们的品性改变了,才有机会赎回卫仲卿。”
薛员外哭丧着脸说:“贤惠女子,话不能乱说呢!我们行得正,坐得稳,不偷又不抢,你怎么说我们夫妻,贪婪成性,卑鄙无耻呢?今天你不给我几个把柄,亮得我们看,我们就赖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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