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一时语塞，方圆提出的问题对她来讲确实有难度。毕竟她不是医学专业人士，衡量对方的医学素养方面也没有太多经验。
“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难道你都忘了吗？你是不是想把自己累死，然后你目的就达到了？你那点心思，休想瞒过我。”方圆越说越生气，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一旁的李言见方圆开始胡说八道，怕是要触碰到知晓的逆鳞，赶紧阻止他。
“圆哥哥，你不要责怪姐姐了，都是我的错。”床上的孩子被方圆的声音吵醒。
李言跟知晓示意了一下，让她照顾好小朋友。自己把方圆推出了病房。
“姐姐，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小朋友抬起还在输液的手自责的对知晓说。
知晓赶紧过来安慰他。
知晓从桌上把李言买的食物拿给小朋友吃。小朋友虽然肚子饿了，但是还是懂事的把食物推到知晓嘴边。知晓无心吃东西，摇了摇头。小朋友示意如果知晓不吃，自己也不吃。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投喂。知晓拍了拍小朋友的头，“宝贝，你以后记得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去照顾别人。以前那种需要你省下自己的食物分给别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知道吗？”
小朋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只知道知晓姐姐温柔的对他讲的话一定是好听的。
李言劝了一番方圆回来。他看知晓在小朋友面前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边叹气一边摇了摇头。
“你别生气，方圆也是担心你。一时激动，话赶话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他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他现在自己在外边也后悔得很。”
“知道”知晓低着头，掰着手里的食物，淡淡的回应着。
“那个…还有一个事儿。我改签跟你们这边的事没有关系，所以你完全不用自责。是航空公司给我发消息说目的地天气不好，航班取消了。让我择日再飞，我才留下来的。”李言怕知晓心理负担太重，故意这么说。
“嗯，好。”
“来，宝贝。我们收拾东西，回福利院吧。”知晓对着小朋友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知晓正在给小朋友收拾行李，突然感觉一阵腹痛难忍。想了想今天的日期，心想自己这是又要晕倒的节奏吗？
“李言，你来收拾，等我回来。”只留下一句话，知晓便捂着肚子向门外跑去。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让医生开了止疼药。又在值班室休息了一会，终于熬到了药效散发出来。好在她这几个月一直按医嘱调理身体，才没有晕倒。
知晓拿出手机，给林洛编辑了一条短信。麻烦她去顾若一常带自己去的医院取药并邮寄给自己。
知晓再回到病房，三个男人并坐一排等着她回来。见知晓脸色有点惨白，李言问知晓怎么回事，知晓摇了摇头，只说没事。
方圆在一边盯着不敢与他对视的知晓，其实他看到了知晓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是捂着肚子去的。又想到以前教授说她在忍受剧痛，心里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但终究没有开口说话，说到底，他心里憋着一口气。
回到福利院，知晓亲自把小朋友送回宿舍安顿好，又叮嘱了夜班工作人员一些细节。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办公室。好在她走之前对发布会进行了录像。此刻的她打算一边看录像一边把今天发布会的内容精炼一下推送到各大公共平台。
刚打开电脑准备干活，便被人合上了电脑的外壳。
知晓抬头，方圆正在严肃的盯着自己，“去休息吧。”
“我把今天的发布会的视频和招聘医务人员的消息发完就去。”
“我来吧。”方圆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
见知晓没有要走的意思。方圆把自己带过来的姜茶茶包放到知晓面前。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知晓，她如今的情况他了如指掌。
知晓看了眼姜茶，叹了口气，说道。“你都知道了。”知晓虽然有点意外，但是方圆毕竟是医生。他真想知道的话有很多办法。
“你脸色不对，捂着小腹去找医生，忍受剧痛，发病周期。这些加在一起不难猜到。而且我刚也求证了教授。我是医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做。”方圆的语气冷到让知晓有一点恐惧。
方圆接过知晓面前的电脑，转身便坐在了沙发上。
“对不起，今天在医院我有些话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
刚走到门前的知晓听到方圆的解释，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因为她压根就没有计较方圆对她讲的话，她知道方圆是真心为她好。只是在知晓心里，总有一种自己在拖对方后腿的感觉。想说什么，还是没有开口，点点头，便向门外走去。
回到房间，知晓拿出记事本，趴在床上，胡乱记录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是的，自从拿到顾若一的记事本，知晓也慢慢养成了记事的习惯。就好像，顾若一的故事没有间断过。知晓自己记者的工作，也需要把一些事情记录下来。
今天确实太累了，写着写着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逐渐清醒过来的知晓。看到自己的本子已经被收起来，自己也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记忆似乎出现了错乱，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写日记的过程中睡过去的。
是方圆，昨晚完工回房间的路上。方圆看到知晓房间门虚掩着，还透出灯光。以为知晓没有老老实实休息，门口张望了一下才发现已经熟睡过去的知晓。便自作主张进去帮她收拾了一下，好让她睡得更舒服。
知晓心里记挂着昨天刚从医院回来的孩子，简单收拾好自己便去了宿舍。找了一会，没有看到小朋友的身影，便大步流星向前院走去。
院子里，Eric正带着孩子们，给他们讲故事，大家听的都津津有味。知晓看到昨天的小朋友也身在其中，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模样。她招呼工作人员，询问了孩子有没按时吃饭吃药，得到了肯定答复后才安心。
看着秋日暖阳下和Eric互动的孩子们，他们脸上洋溢着新奇和开心。知晓心里才感受到一丝安慰，才从自我怀疑的牢笼中走出来，确信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
头顶上传来飞机掠过的声音，思绪游荡的知晓不自觉的握住胸前的瓶子。抬头看到天空中遗留的纯白弧线，才反应过来只是普通的飞机过境。
“你也会欣慰的，对吗？”知晓在心里向顾若一说道。
“在看什么？”李言突然出现，他顺着知晓眼睛眺望的方向看去，除了天空和云彩什么都没有。但还是努力模仿知晓的样子眺望着。
知晓转过头看着阳光下的搞怪的李言，有一点恍惚。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t恤，侧面看去，安静不说话的李言竟然和顾若一有一瞬间的相似。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
“没什么，昨天谢谢你啊。”知晓脱口而出。
“不用客气，尊贵的方女士，能帮到你们，是我的荣幸。”
“一会空闲时候，分批次组织孩子们来录面容Id吧。”李言又向知晓说道。
经过一天断断续续的录制和教学，李言终于把知晓教会了。出去采买回来的方圆看到阳光下知晓脸上的笑容。觉得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活泼了。认识知晓以来，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在国内或者是准备福利院开业的时候，他印象中都是知晓成熟稳重的样子。像现在这样轻松愉悦的时刻屈指可数。如今看到她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
“看来你们这边进展的很顺利啊。”方圆也心情大好。
“还行，孺子可教也。”李言指了指还在低头研究的知晓。
“欸，跟我卸货去？”方圆把李言叫到外边帮忙卸货。
兄弟两个人一边靠着采买回来的车，一边看着院子里打闹的孩子们。
“怎么样？还习惯吗？这几天也没空跟你好好聊一聊。”方圆先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默。
“前几天不是聊了嘛。还活着”
“那是在欧洲，我是问你这几天在这边待的怎么样？”
“习惯不习惯的，对我来说不重要。反正我只是路过而已。这话你应该问里边那位。”李言用下巴指了指知晓的方向。“哎，我只要一想起，你们在这个环境下生存了两年甚至更久，除了要保证生存外还要救死扶伤。我还是从心底里敬佩你们。真的，你们太厉害了。跟你们之前或者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比起来，我个人的情绪什么的不值得一提。”
“我们还好。真正可怜的是那些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难民。什么也没做错却被莫名的搞到朝不保夕。可能就是因为亲眼目睹过，才想为他们撑起一把伞吧。”李言一边说一边想起几个月以前他们还在这边救人的场景。
“什么时候的机票？”
“不知道呢，你呢？我跟你同一天吧。”
“我面试完医护人员就撤。我再在这里待下去，她该不认我了。”方圆苦笑着说道。
“你…真的只把她当妹妹？”李言想起来在医院的那个晚上方圆对知晓的言辞。虽然不好听，一字一句间却都透露着对知晓的关心。
“不然呢？”方圆斜着眼打量了李言一番，很诧异他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没事，就是觉得你对她的关心似乎超越了普通的朋友或者兄妹。怕你…看不清自己的心。”李言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方圆要把耳朵贴到他嘴边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说什么呢你，我是真把她当妹妹看。起初是因为欣赏，后来了解多了才知道她不容易。她心里很苦，为了麻痹心里的苦，她拼命让自己感受身体上的苦。我看着她，实在是心疼。后来机缘巧合，就想着既然都姓方，何不结为兄妹。这样我也好光明正大的帮衬帮衬她。结果呢，这孩子真是比我想象中还独立，有时候我都自愧不如。”方圆看着院子里的知晓，想到了从他们相识以来，一步一步见证了知晓强大的内心。
沉默了一会，方圆又继续说，“对了，她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李言自然知道方圆说的是顾若一的事，只是此刻要他如何能承认自己曾经偷听过他们的谈话。“原生家庭的事我知道。长大以后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不太清楚。”
“原生家庭？”
“嗯，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所以她独立也是可以理解的。”
看着方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李言才知道方圆并不了解知晓童年的经历。
“哎，你交女朋友了没啊？”方圆突然看着李言问。
李言被对方跳脱的谈话内容震惊，但是还是算盘托出，“之前交了一个，不过只在一起不久便分开了。”
“为什么？”
“异地，或许是因为彼此不够爱吧。”李言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又是一阵沉默。
“帮我个忙吧。”方圆看了看李言。“你们是发小，她对你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样。她跟你相处的时候，看得出来偶尔心理上能轻松一点。你有时间的话，就多跟她聊聊天。”
“我？何出此言？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医生。心理学还是懂一些的，你们看不出来。我可以。她对你没有那么强烈的防备心。这可能也和小时候建立起来的情感有关系。”
方圆的话，出乎李言意料之外。难道自己对知晓来说真的是“特别”的吗？
“有吗？我怎么感觉，她现在对我很是见外？”
“我说了，她心里很苦。她现在还能对你笑一笑，已经很不错了。等你跟她重新熟识起来，有些事，你自己问她吧。
“喂，你们俩卸货的，怎么开始聊天偷懒了？”知晓把操作都摸透了，也没见有人往院子里运货。便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走来。
兄弟俩看着知晓越来越近，脸上呈现出不同的表情，一个是宠溺，一个是怜惜。
“我们这不是趁机叙叙旧嘛，前几天太忙了，没有机会。”
“这么说是我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气氛呗。既然如此，今晚我请客，出去吃，算是赔罪可好？”知晓想在两位走之前请他们好好吃顿饭。正好今天有时间，福利院这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突发状况，索性就择日不如撞日。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我答应了陪Eric。你带他好好转转吧。”方圆一口回绝了知晓的提议。
“别呀，大哥。你帮我这么多，我应该感谢你的。可以把Eric叫上一起。”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说得好像我不是福利院的合伙人似的。我们呢，是真的有工作。我跟你们俩都一起吃几年饭了，不差这一顿。你们去吃你们的。”
方圆说完，不给知晓和李言说话的机会，便打开车门开始卸货。
知晓带着李言来到河对岸，走进她和林凡以前常来的餐厅。
“这家餐厅还不错，以前做战地记者的时候。每次从诊所回来休整都要来吃上一次。”知晓一边给李言介绍餐厅，一边带着他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位置。
“看来，方圆这家伙还是没有口福。”李言调侃道。
“他来的话，就不是吃这个了。”
“怎么，是他不配吗？”
“不，他来的话，应该会给我们推荐更好的地方。而我，只知道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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