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方圆才问出这个问题。
李言明白方圆的意思，现如今知晓和他都是一个人。李言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沉默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
“你们之间有情感基础，她在你面前没有心理防备。你要把握机会。”方圆继续念叨着。他不希望李言错过自己喜欢的人，也希望能有一个人陪伴知晓，让她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
“她现在遍体鳞伤。心里装不下其他人。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在爱情里最愚蠢的事就是和永远回不来的白月光争长短。”
“所以你就忍心看着她这样沉浸在伤痛中走下去？”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她可以的。”李言意有所指。“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无私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我想要的很多。不想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救世主的角色。”最后这句话，是李言故意说的。为了让自己离开的时候不那么狼狈罢了。
“哎，行吧，你自己把握好，我先回去了。作为兄长，我希望她能开心。作为兄弟，我也希望你幸福。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只是将来的某一天当你看到陪在她身边的另有其人时不后悔就好。”方圆拍了拍李言的肩膀便离开了。
李言一个人在河边，面无表情看着对面，思绪乱飞。
这次重逢，知晓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虽也稳重，却给人一种强装大人模样的感觉，在亲近之人面前还是孩子的模样。现在是整个人从内到外的沉静。她的眼里没有光了。对，就是这种感觉。以前知晓的眼睛里透着希望，尤其是…在顾若一面前，全然就是一副小女孩的样子。现在的方知晓，眼睛里只有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当你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寻找她想法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荒芜。
深夜来临的时候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是否可以接替顾若一在知晓心里的位置。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毕业那年，知晓在北京参加比赛的那天早晨的画面。也是在那天，他真正在心底尝试放下方知晓这个名字。
现在这的方知晓，还值得他爱吗？他反反复复问自己。知晓是他年少时的执念，他把对知晓的情感存放在心底最深处，视若瑰宝。方圆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他想起来自己看着知晓和顾若一在一起的画面。如果未来这一幕真的再次出现，他真的能平静的接受吗？
确实，几日的相处下来，这个名字又开始发芽，他才意识到原来“方知晓”这三个字早已在他心里生根。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能够拯救知晓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可是…如今的他不再是曾经无牵无挂的少年，他的身上也有了责任和牵绊。教授的项目在最关键的阶段，教授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他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无从知道，如何有信心照顾她？
黑夜总带给人无尽的脆弱感，越想心里越乱。李言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把一切交给时间。
李言回到后院，看到Eric和方圆的房间都没有熄灯。好奇心驱使李言靠近Eric虚掩的房门，只见Eric和方圆两人对着桌上的文件讨论着什么。
“这么晚，你们还在工作？”
“嗯。我打算办一场晚会欢送你们两个。”Eric语气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哦…”李言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先不看这个，我给你们看看这个，你们帮我出出主意。”Eric从抽屉里拿出来另外一张纸。“这是我准备的课程表。这么多孩子，每天吃完饭就是玩，需要有多人随时看护，而且比较危险。我打算让他们上课学点东西。”
“嗯，这个晚饭时候我们讨论过。你这动作也太迅速了。给我看看？”方圆说着。
Eric趁方圆看课表的时间，自顾自的解释着，“语言课先我来上，以后可以让我们同事或者知晓来。体育课我们也有现成的老师。你不是要招一个医务人员嘛，生理卫生课就由他来上。至于外语和艺术休闲我实在想不到合适的人选。”Eric把自己遇到的难题和盘托出。他用尽各种心思让这些孩子的生活充实起来。
“外语和语言合并在一起，外语无非就是中文和英文，都是你擅长的。或者让知晓来上也可以。难的是你这艺术休闲，我们这边有艺术细胞的人好像不多。他们大部分都是中东的贫民，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这个东西以后我们宽裕了再请专业的人来吧，要么先改成体育课？”方圆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讲出来。
Eric看起来一副并不想放弃的表情。在他生长的环境里，小孩子的教育，艺术熏陶是很有必要的一环。他不希望这些孩子长大以后进入社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听着方圆的回答，李言有一瞬间的疑惑，但并未深思。看着两个人意见相左，他开口道。“既然如此，语言课Eric来上，并在几个月内培养好接班人。艺术修养让知晓来不就可以了？”
“她？你让她上音乐课？还是美术课，还是舞蹈啊？我认识她这么久可没见她有什么艺术天赋。”方圆说着一边不可思议又打趣的摇了摇头。
Eric捕捉到李言话语中的意思，上前拍了拍李言的肩膀。“言，你是说知晓有这方面的基础？”
Eric的话音刚落，方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比起对知晓的了解，自然是青梅竹马的李言更胜一筹才对。毕竟他们才相识不足三年。方圆也盯着李言期待着他的答案。
李言也意识到对面两人都不知道知晓擅长音乐和舞蹈，他没来得及深究原因。
“她…她大学学的舞蹈，还在全国大赛名列前茅，你不知道吗？而且她小时候很喜欢唱歌，唱的也不错。”李言坚定的语气回应着方圆的眼神。
“她不是新闻传播专业吗？怎么又成舞蹈了？这差的也太远了吧？”方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啊？她亲口跟你讲是新闻专业？”
“那倒也没有，我以为是。”方圆败下阵来小声嘟囔道。
“他为什么跑新闻我不清楚。但是她以前确实是艺术生。”
只有Eric一脸轻松的表情看着两个人争论。对他来讲，不管知晓是什么专业，只要她能胜任即可。目前他面对的难题都迎刃而解。这样一来，知晓不但可以担任艺术修养老师，就连晚会的节目都多出来两个。
“那就这样定了，我来斟酌细节再跟大家对接。”
医务人员面试很顺利，因为此前在网络上方圆已经把他们的情况和要求描述的很清楚，进行了初步遴选。
孩子们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联欢会，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恣意的做游戏，享用和平日里不一样的美食。
这两天知晓在李言的帮助下，把福利院所有公共平台的账号进行了整理和规划。当他们正在对福利院宣传方案进行商议的时候，几个孩子跑来办公室把两个人拽到前院。
看着孩子们不同以往的装扮，李言猜到了大概。而知晓最近一直专心于媒体宣传，没有把Eric的计划太放在心上。
前院场地已经布置好，知晓看到横幅上的大字才想起Eric提过要办一场晚会。一来为了让孩子们开心，调节氛围。二来为了欢送方圆和李言。
见所有人到场，Eric示意福利院里年龄最大的两个孩子上台。他们扮演的是主持人的角色。
“没想到，他们还真把这晚会办起来了。我以为Eric就是一时兴起。”知晓自顾自的说着便被李言拉着坐在了身边的凳子上。
看着台上的两个孩子神采飞扬，俨然两个训练有素的专业小孩儿。知晓便知Eric在这两个小朋友身上下了功夫。心里对Eric的敬意多了一分，也对他选人的独到眼光心生赞叹。正想着，现场便响起来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
知晓看了眼身边的李言，似是在问什么情况。
“cue你，让你去开场呢。”
“我？”知晓扫视了一下全场殷切的目光。便足以告诉她大家对这次晚会的期待。此时她若拒绝无疑是扫了大家的兴。只是…
知晓慢吞吞的站起来向舞台中央走去，接过话筒，说了一些无非是希望大家玩得开心一类比较“官方”的话。主持人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人群中赞叹声四起。知晓回过头，身后屏幕上是几年前她参加全国大赛最后揭榜的通知。上边还附有知晓比赛现场的照片。
看到这张图，知晓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顾若一走后，她未曾穿上过一次舞鞋，也未曾哼唱过一句音符。只有耳机中熟悉的旋律在一个个难眠的夜晚陪伴她，告诉她她曾经真实的活过。
“嗨，知晓，我们终于知道你是专业舞者出身，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让我们大家开开眼见识一下来自中国的舞蹈吧。”Eric兴奋的对知晓喊道。
大家的热情的欢呼把场面烘托的很热烈。知晓此刻脑海中全都是以前上学的种种。她环视四周，面对着一张张些鲜活的面孔，无动于衷。眼神冰冷疏离，目光所及之处，孩子们瞬间沉默。大概现场的所有人，从未在方知晓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和眼神。
知晓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自己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缓慢抬步向人群外走去。迎面走来刚好外出而归的方圆。方圆见她表情不对，关心的问怎么了。她只把话筒递给他，留下一句你们继续便离开了人群。身后李言起身追随而来，没有理会方圆疑惑的神情。
知晓离开福利院一路向河边跑去，然后跑上了桥，从桥上跑到河对岸，沿着河边一路奔跑。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脑海中一直都是以前的画面闪现。李言跟在知晓身后不远处，眼看着离福利院越来越远没有停下的意思。
思维混沌中的知晓没有注意到自己前方不远处便是交通信号灯。见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李言大步流星上前拦住知晓。
“方知晓，你不要命了？”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伸手把知晓拽住。
知晓被大力拖住，思绪被打乱。看了一眼拖住她的人，是李言。便转身想继续向前走。
“方知晓，你给我站住，你不要命啦？看不到前边的红灯吗？”李言斥责道。
知晓这才抬眼看了看面前不远处穿梭的车辆，自己只顾逃离竟全然没有注意到。知晓转头环视四周的环境，意识到她已经离开福利院很远。也才清醒过来意识到她刚刚确实失去了理智，至于奔跑了多久她也不清楚。
她抓住李言的袖口质问，“是你对不对？是你告诉他们我会跳舞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李言想要开口辩解，知晓并没有给他机会。“你明知道我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我好不容易不会那么轻易想起，你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知晓几乎力竭嘶吼着，泪眼瞬间决堤。
李言抓住知晓的肩膀让她不至于失去重心，不忍看她如此伤心，便上前一步借了一个肩膀给她。知晓伏在李言的肩头，嘴里一直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李言这才明白为什么方圆对知晓曾是艺术审核的身份一点都不知道。是啊，若非她刻意隐瞒以方圆的聪慧怎么会捕捉不到。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原来仅仅是提及过去得专业便足以让知晓陷入失去顾若一无尽的痛苦中。看来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们之间的情感，李言不禁自责起来。
数不清红绿灯交替出现了多少次，知晓哭累了。抬起头说道“对不起，我失态了。”便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李言顺势拉住了知晓的手，“知晓，我有话对你说。”
知晓回头看了一眼李言的手，李言便不自觉的松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话想对你讲。”
“不用了，我不想听。”知晓边低头走路边回答。仿佛这条路上所有的人和风景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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