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睡，到了！”
周柯礼迷迷糊糊掀开眼皮，只见一张放大版欠揍面孔杵在眼前。
不是青淮又是谁？
“离我远点儿，口水喷我脸上了，”他悻悻推开青淮，打了个哈欠儿，慢吞吞从车后座挪了下来。
乡下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清新，独有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无端叫人神清气爽。
四下观摩一圈，他揪下来路边一根狗尾草，绕在指间把玩，“在这儿建个别墅挺好，年纪大了能来养老。”
“动不动就停电，上山就没网，去趟乡镇上的超市，来回得一个小时，来养老的都变成送终了，”青淮按动钥匙，锁上车门，习惯性从兜里摸出烟盒。
“终于知道为什么谋士之间舌战，一方能被气吐血，”周柯礼瞟了他一眼，“开口即大招，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当你夸我，”青淮点烟深嘬一口，将打火机塞回兜里，“走吧，这儿就是杨瞳住的地方，进去瞧瞧。”
说罢，他率先迈步向前，抬指叩响大门。
林祁，周柯礼紧随其后，驻足等待。
村子里传来轻微骚动，不少闲散姑婆发现了这边动静，纷纷聚拢，握着一把香瓜子，一边嗑味，一边饶有兴致观望。
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那几个是城里来的小老板吧，瞧瞧路上停的大车，没个十几w，哪能买到啊！”
“招娣爹他家邻居，听说也是城里来的，在我们村住了这么久，估计是他城里的朋友来看他。”
“眼瞅着正午了，那小孩儿家里哪有多余的碗筷，我去家里取些给他送去！”
“你还敢管他，不怕彪子喝醉跑你家打砸？”
“他敢来！我家又不是没有男人，那臭小子浑惯了，我偏不怕他……”
敲门等了半晌，也不见里头的人来开门。
屋外的太阳晒得人脑袋直发昏，青淮有些焦急，招手喊过旁边门户里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
“小妹妹，你过来，我问你点儿事，别害怕。”
小姑娘怯生生露出身子，长短不一的裤腿，一看就是大人的衣服改小的。
她拘谨上前两步，正要说话，身后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叫骂声，“死丫头片子，跑出去疯玩什么，非得给你打皮实才听话……”
蹩脚的方言难掩戾气，青淮虽然听不懂男人的话，也从这方口气中品出些什么。
小姑娘闻声，一溜烟儿吓跑了，不多时，院子里传来棍棒敲打皮肉的声音，混合着孩童女人的哭声。
青淮蹙眉，正要进门劝阻，行走间，林祁拉住了他。
“找别人问问吧，你朋友知道我们要上门，应该不会走远，说不定待会就回来了。”
别人的家事，外人一旦插手，未必会有好结果。
帮得了一时，还能帮得了一辈子嘛，帮得了明面，还能帮得了背地里的嘛。
“嗯，”青淮瞧了眼院墙方向，心头愈发烦闷，然而他确实不能改变什么，也没有资格和身份去改变什么。
他突然理解了林祁研发视听ai项目的初衷，不亲自插手苦难，只是给陷于泥潭中的人一个摆脱苦难的机会。
山外有山，村外有村。
世间看不见的角落，多的是这样的戏码。
逃出大山，逃出苦难衍生之地，方可窥见光明。
他现在进去制止，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假架子罢了，倘若有心，他未尝不能给另外一群人挣脱苦难的机会。
自己的生活本就富裕，参加真人狼人杀游戏以后，财富更是唾手可得。
钱或许不能买到幸运，有些人出生即低谷，但钱可以买到知识，或许可以买到未来。
“林祁，你真的很值得交朋友。”
没来由的这么一句，林祁略微有些讶异，“因为我刚刚拦住你？”
“不，”青淮失笑，“因为你对事物的看法，你的解决方式，总是让我自愧不如。”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某些人生观念上的导师。
所有人都为台前的英雄喝彩，而背后的殚精竭虑，为真正的神明所承担。
独居女人走夜路，被歹徒挟持，正义之士出面化解，是大众观念里的救赎。
而深究根源，去解决独居女人会被歹徒挟持的可能，是一种更广义上的救赎。
大部分人没能力做到这些，能做到浅层意义上的救赎已是不易，但他们不一样，他们可以尝试利用手头上的资源去改变。
恃财不用，是居高，是统治，恃财正用，是追求，是民生。
“你俩聊哪儿去了，不是要找人吗？”周柯礼从钱包里随手摸出几张钞票，径直走向远处看热闹的一个女人。
“您好，请问那户住的年轻人去哪了？您知道吗？”
女人正是刚刚说着要给杨瞳送碗筷的那个，她快速拍掉手中的瓜子皮，堆笑道，“早上还开着院门，人在家来着，这会儿子……”
“二赖他妈，你瞅见没？”她扬头问坐在门口剥花生的中年妇女。
“出门了，去村东头小卖铺买东西，”妇女指了指。
“出去了，”女人笑着看向周柯礼，手脚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要不我带你们去村东头找找，给你们指路。”
“好啊，谢谢，”周柯礼将钞票递到女人跟前，“辛苦您带我们跑一趟。”
“不要，不要，”女人吓得连忙摆手，“就走几步路的事儿，哪能要你们的钱。”
“收着吧，没多少，当请您吃饭，”周柯礼不在意道。
“这……”女人迟疑片刻，小心翼翼抽走其中一张，“够了，够了，再多我也不敢要，你们跟我来。”
这么多年，周柯礼拿出来的钱还真没有收回去的时候，一时僵在原地，送出去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走吧，”林祁拍了拍他的肩膀，缓步跟上女人。
“呦呵，小少爷到哪都摆阔，你要是钱多我有个法子替你花，”青淮一脸坏笑，不怀好意朝他扬眉。
“一边儿去，”周柯礼被他看的发毛，胡乱将剩余钞票揣进兜里，快步追上林祁。
“等等我……”
“切，抠搜，”青淮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跟在最后。
边走边观察周围环境。
心中计较着托人在这里盖学校，或是想办法把村里的适龄儿童送出去上学。
至今资金，他尽量维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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