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内部有多复杂徐松源不知道。
但徐松源觉得人迪斯拜尔挺简单的。
起码从背景资料上来看，普通家庭出身的勇者，普通的成长经历，普通地参军，普通地因伤退役，人生轨迹简单明了，唯一的起伏，大概就是因早产而死的妻子和因病去世的女儿。
迪斯拜尔的故事泛着苦涩。
可在这个世界里，家庭不完整反而是常态，苦涩本就是大部分人生活的底色。
迪斯拜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虽然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但出乎意料地还算擅长社交，他会和朋友聚会喝酒，有时候还是跟休假的军中好友一起。
感觉是那种在战场上会守护好战友背后的可靠类型。观察了两天的徐松源想。
布莱斯给他的资料里也写了，迪斯拜尔绝对服从命令，作战勇猛果决，从未有过任何违纪行为，是名优秀的战士。
若不是因在一次战斗中受了无可挽回的伤害，迪斯拜尔的前途本应光明敞亮，起码能为他自己挣得更好的生活条件。
难道是因为受伤的事有什么蹊跷，让迪斯拜尔因此窥视到世界的黑暗，从而选择堕落吗?
“啊，抱歉。”走过拐角时，迪斯拜尔撞倒了一个戴着兜帽的年轻人。
他弯下身一把将年轻人拉起:“没事吧?”
迪斯拜尔是清楚自己的块头的，虽然青年体格不算瘦弱，但在迪思拜尔壮硕身躯的对比下，仍显得有些单薄。
“咳咳咳咳，咳咳——”青年人剧烈咳嗽，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你没事吧！”迪斯拜尔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对方是在碰瓷。
但青年虚弱的回答很快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事，不好意思，咳咳……”青年摆手，“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
迪斯拜尔这时才真正看清那兜帽下的面容，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发丝间嵌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气。
迪斯拜尔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需要我送你去治疗所吗?”
青年摇摇头:“不用了，治不好的。”最后几个字只是气音，但迪斯拜尔还是听清了。
说着，青年一步三咳地走远，没再给迪斯拜尔说话的机会。
迪斯拜尔的视线也只是多停留了两秒便又收回，又继续往家里走。
治不好的人多了去了。
他只当这青年是转瞬即逝的过客。
然后第二天，迪斯拜尔再次见到了这个青年。
青年在酒馆里工作，是新来的服务生。
倒不是他记忆力有多强一下就认出了人，实在是青年那毫无生机的脸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但最主要的问题是，咳成那样还能在酒馆里工作……咦?不咳了吗?
迪斯拜尔认真观察了下青年。
真不咳了。
仿佛昨天那快把命咳出来的模样还真是自己撞的。
迪斯拜尔递给青年一笔小费，青年没要，他也没拿，就这么留在桌子上，起身离开，不打算再多关注，即便后来每一次到酒馆都能碰见青年。
直到一周后，他又一次在酒馆外撞见青年。
不，与其说是撞见，不如说是感知到了什么，才往这边走来。
“我真的什么也没听到。”青年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他将一把朴实的剑横在胸前，企图保护自己。
“别紧张嘛。”绿毛勇者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随意用魔杖格开青年人的剑锋，冰凉的杖尖接着滑过对方紧绷的脸颊，歪头一笑，“跟我去玩一趟而已。”
青年踉跄后退，却被脚下骤然窜出的翠绿藤蔓缠住脚踝——
“别走啊。”
绿毛勇者指尖轻转魔杖，他释放出威压:“我好歹也是lv.51的勇者，让你跑了多没面子。”
“喂，这小子我的人。”迪斯拜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的人?”听见这第三人的声音，绿毛勇者也不惊讶，“那你还在那里站这么久看戏?”
迪斯拜尔面不改色:“我只是想看看他反应如何。”
“结果训练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软弱。”
青年没说话，却也没放下剑。
迪斯拜尔继续问绿毛:“所以他犯什么事了?”
绿毛耸肩:“我只是担心他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想吓唬吓唬他而已。”
他拉长声音:“既然你说是你的人——”
迪斯拜尔从善如流:“我来担保。”
绿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转身离开。
角落里只剩下了二人。
“……谢谢。”青年这么说着，却仍是一副防备姿态。
“放下吧，我lv.50，真要想杀了你你也反抗不了。”
青年犹豫着，卸下了防守的姿势，但还是将剑紧握在手中。
“你刚刚在这听见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听见。”青年语气有些急促，他摇着头，“真的，我什么也没听见。”
“……很好。”迪斯拜尔也懒得猜测这话的真假，他只需要这个态度，“换个地方生活吧，别再出现在这了。”
“不行。”青年回答得果断，“我就是来这里找人的。”
“……找谁?”迪斯拜尔皱眉，“就你这病殃殃的样子还去找谁都不如去找牧师。”
“我没那么多钱找牧师。”青年说，“我早就把这病当绝症了。”
迪斯拜尔听见这话时明显一怔，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改了口:“……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青年摇头:“不用了，这里到处我都能睡。”
迪斯拜尔皱眉:“你病成这样还……”
“我没钱住旅馆。”青年即答。
迪斯拜尔沉默几秒，他叹了口气，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跟我来吧。”
青年:“去哪?”
迪斯拜尔:“回我家。”
青年没动。
迪斯拜尔:“你已经惹了不该惹的人，要想在这活下去，最好跟紧我。”
青年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迪斯拜尔大概是顾忌着青年的身子，走得比较慢:“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赤井秀一。”青年抬头道。
终于搭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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