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大梁城外三十里。
秦军巡逻队正在清扫战场残余。魏国虽降，但仍有小股溃兵在乡野流窜，需要清剿。
队帅王虎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伤疤，那是伐赵时留下的。他带着十名士兵，沿一条偏僻的小路搜索。
“头儿，这地方鸟不拉屎的，能有什么溃兵？”年轻士兵抱怨道。
王虎瞪了他一眼：“少废话！韩信将军有令，要确保方圆五十里内没有成建制的魏军。你以为魏国八百年，就没几个忠臣？”
正说着，前方树林中传来窸窣声。
“戒备！”王虎低喝。
士兵们立刻散开，弓弩上弦，长矛前指。但等了一会儿，树林中走出的不是士兵，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
老农看到秦军，吓得跪倒在地：“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人是附近村民，不是魏兵！”
王虎上前打量。老农约莫五十多岁，面黄肌瘦，手上全是老茧，确实不像军人。但他背着一个破包袱，鼓鼓囊囊的。
“包袱里是什么？”王虎问。
“就……就是些干粮，几件破衣服。”老农眼神闪烁。
王虎使了个眼色，两名士兵上前搜查。果然，包袱里除了干粮和衣物，还有一个小竹筒，用蜡封得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王虎拿起竹筒。
老农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这……这是小人捡的，不知道……”
王虎不跟他废话，直接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卷帛书，展开一看，字迹潦草，有些地方还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臣颜聚泣血拜上：魏王昏聩，竟降暴秦，愧对祖宗，羞见天下。然魏国八百年，岂无忠臣？臣已联络旧部，藏兵于野，待秦军松懈，即举义旗。恳请燕王、齐王速发援兵，共击暴秦，复我魏国社稷……”
王虎越看脸色越凝重。
颜聚，魏国上将军，城破前失踪。原来不是逃跑，是去组织抵抗了。
“这信要送到哪里？”王虎冷声问。
老农瘫倒在地：“小……小人不知道啊。就有人给了一贯钱，让我把信送到东边五十里的柳庄，交给一个叫老徐的人……”
“柳庄？”王虎皱眉，“带走！回营！”
正月二十六，咸阳。
章台宫内，秦王嬴政将那份染血的书信掷于案前，脸色铁青。
“好一个颜聚！好一个忠臣！”秦王的声音冷如寒冰，“城破不死，匿于荒野，还想联络燕齐，复辟魏国？”
冯去疾、蒙恬等重臣垂首站在下首，大气不敢出。
赢无忧也在场，她看着那份血书，心中叹息。历史总是有惯性，总有人不甘心失败，要挣扎到底。可这种挣扎，除了平添伤亡，还有什么意义？
“父王息怒。”赢无忧上前一步，“颜聚不过一介武夫，掀不起大浪。当务之急是清除魏地隐患，防止死灰复燃。”
秦王看向女儿：“嘉阳有何想法？”
赢无忧早有准备：“颜聚能藏兵于野，无非依靠旧贵族支持。魏国虽亡，但地方贵族势力犹存。他们有的是钱粮，有的是佃户，藏几百私兵易如反掌。”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不能只抓颜聚一人，要连根拔起。凡是与颜聚有牵连的贵族，凡是可能支持复辟的势力，都要清理。”
“如何清理？”冯去疾问，“总不能都杀了吧？魏地初定，杀戮过重恐失民心。”
赢无忧点头：“冯相所言极是。所以儿臣建议：将这些旧贵族迁离故土，断其根基。”
“迁往何处？”
“八嘎岛。”
殿中一阵低语。八嘎岛，那是东海之外的一个大岛，三年被徐福发现，秦王派李信将军占领此岛。岛上气候温暖，有金矿、硫磺矿，但远离中原，环境艰苦。
赢无忧解释道：“将魏地旧贵族迁往八嘎岛，以三年为期，开矿劳作。表现优异者可返中原，赐田宅安居；表现恶劣者，延长流放期。如此一来，既清除了隐患，又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隗状沉吟道：“公主此策甚妙。但如何甄别哪些贵族该流放？总不能全迁吧？”
“自然要有证据。”赢无忧道，“颜聚血书是个引子。可以此为由，在魏地展开调查。凡与颜聚有书信往来者，凡曾资助抵抗者，凡散布反秦言论者……皆在流放之列。”
她看向秦王：“父王，此事务必要快。要在魏地人心未稳之前，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
秦王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准。传旨：魏地所有参与叛乱的旧贵族，悉数迁往八嘎岛！以三年为期，开矿劳作，表现优异者可返中原！”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悬赏千金，捉拿颜聚。死活不论！”
“大王圣明！”众臣齐声道。
这道旨意很快传遍魏地。
效果立竿见影。
许多原本蠢蠢欲动的旧贵族，听到“八嘎岛流放”的消息，立刻偃旗息鼓。去海外荒岛开矿三年，虽然艰苦，但至少能活命。若是继续抵抗，那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权衡利弊，大多数人选择了屈服。
但也有例外。
二月初四，大梁城外五十里，一处隐蔽的山谷。
颜聚站在山洞前，看着眼前的三百多名旧部。这些人都是魏军老兵，城破后不愿投降，跟着他逃到这里。
“将军，秦王的旨意传遍了。”副将低声道，“说是要流放所有参与抵抗的贵族去什么……八嘎岛。”
颜聚冷笑：“八嘎岛？听都没听过。想必是海外荒蛮之地，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很多原本答应支持我们的贵族，现在都反悔了。”
颜聚沉默。他没想到秦王反应这么快，手段这么狠。流放海外，这比直接杀了更可怕——杀了还能落个忠臣之名，流放海外那就是默默无闻地死掉。
“还有多少人在我们这边？”他问。
“不到十家。而且……而且他们要求将军拿出切实可行的计划，不然就……”
“不然就投降？”颜聚替他说完。
副将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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