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山是800公里外有名风景名胜区，也是儒释道三教胜地。尖山海拔1654米，山势如削，尖如锋芒，直入云霄，故名尖山。据传闻，夜色深沉之时，你若站于山顶，那平原市区的灯火及濩川县城的喧嚣当尽收于眼底。
车子稳稳的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车子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有时候来个180度的大转弯让姐姐和幸儿有些晕车。但看道路两旁，山峰林立，沟壑成群，层峦叠嶂，云海松涛，真是心旷神怡，修身养性的康养圣地。就连李定也被车外景色所吸引，忍不住放下车窗看着车轮下方的朵朵白云，甚至伸出手来试探抚摸着他们。
车到山脚，需徒步前行，姐姐姐夫奋勇当先，幸儿则跟随的爸爸沿着石阶前行。看向前方松海云山，巍峨壮观。侧耳听去松涛阵响，犹如千军万马。惹得李定几度停下脚步远眺四周，似有所思。
不多时，前方便见一红色庙宇。门额上书“黑虎庙”。进的庙中，烟雾缭绕，香客不绝。正前方，一米多高，三米多长的黑色吊睛大虎塑像卧于案上。各色锦旗悬挂于庙宇两侧墙上。不时能听到香客村民还愿鞭炮之声响起。
听村民说，这黑虎在尖山里修炼八百年，从来与村民为善。据说北宋年间，尖山附近村里来了一条修炼数千年的大蟒。这条大蟒粗似水桶，长有丈余，每天吃人无数。官府几次围剿也不能将其杀死，闹得尖山附近的百姓纷纷逃离。
黑虎闻听此事，专门托梦给村里里长，让他告诉村民。黑虎愿意为民除害，灭了大蟒。然而，黑虎低估了大蟒的实力。作为修行千年的大蟒，怎么会被修行数百年的黑虎所杀。一虎一蟒从山岭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水里，又从水里打到山坡上。据村民言说，尖山后面一条红色的沟壑就是大蟒和黑虎缠斗时在地上拖动的印记，那红色坡地石头就是它们的鲜血所染浸入地层导致。
这场缠斗整整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村民在各自家中窗户缝里偷看也是惊心动魄，提心吊胆。最后实出无奈，黑虎不得已自碎丹元，拼的虎命与大蟒同归于尽。
黑虎死后，村民感念黑虎恩情，自发修建黑虎庙，年年祭祀。后来濩县县令奏报朝廷，颂其功德。朝廷下旨敕封黑虎为尖山山神，负责尖山降妖除魔，保护村民。
此后不论朝代如何更替，黑虎庙香火始终鼎盛，还进行了多次翻新修缮。就是建国后破四旧时期，黑虎庙都得以完整保存。
看着庙宇上的雕梁画栋，听着村民们的娓娓而谈。李定对这护佑百姓的黑虎有着崇高的敬意，能够置生死于不顾，保护村民。无论她是野兽，还是飞禽。他都值得李定一拜。
李定轻轻捻起三支清香，慢慢点燃。看着袅袅青烟升起，李定向着黑虎神像拱手相拜。一道阳光骤然洒下，刺的李定睁不开眼，李定手捂双眼。李定不经意间通过指缝看向天边，，一朵白云犹如伏虎静在林端，看向庙宇，看向李定。
李定再次拱手后走出庙宇，继续前行。前面钟声渐起，梵音又声。抬眼望去，远处红墙绿瓦若隐若现，又前行十来步，便豁然开朗，一片红山石铺就的小广场出现在人们眼前，广场上人群三三俩俩，一些小贩夹杂于中，贩卖些香囊符咒，香火烟烛，亦或是特产山货之类。左侧巨大的铜钟悬挂于鼓楼之上，不时有两三个香客撞钟而鸣，祈求好运。再往前看，巨大山门横亘于前，山门上书千佛寺。
姐夫告诉李定。千佛寺乃尖山最高处。进入山门，便见八大金刚怒目圆睁，四大天王姿态各异。再前行则院落重叠，佛像林立，钟声环绕。千佛寺顾名思义当有千座佛像。千座佛像不止有佛教的佛祖菩萨，道教的老君，龙王、财神、仙姑，以及儒教的孔孟先人也在供奉之列，共同组成千佛寺。
李定继续前行，不时的抬头看向各个殿宇中，只见金刚怒目、韦陀降魔、天王撑伞，龙王淡然，还有老君微闭双目，似乎已洞察世间悲欢一样。
李定慢慢走着，细细地看着，不多时，李定和姐姐、姐夫、幸儿便到达观音阁。李定看着眼前两米多高的观音菩萨，左手持净瓶柳枝，右手结无畏印，端坐于莲花之上。李定慢慢停止了脚步，静静地注视着观音菩萨。
李定心脏忍不住的抽搐起来。心中的痛顿时难以自已，泪水又已满眶，他哆嗦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仰头看向菩萨。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都说你千手千眼，能洞穿世事，体察因果，更能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然而，苏醒却遭此横祸，独留我李定苟活于世。让我李定于世间好像行尸走肉一般，这是为什么啊？这是什么样的因果啊？
我多么希望死去的那个人是我！我多么希望苏醒现在还能陪伴我左右！可是，菩萨啊！我的苏醒却离我而去，我的苏醒却命赴黄泉。
菩萨啊！都说你法身众多，能度世人苦厄，却为什么要让那么一个善良的，聪明的人却遭此厄运，让她无法长存于这明媚的世界？这是为什么啊？
“菩萨呀，菩萨！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相信佛陀，我相信佛陀说的每句话，我更相信佛陀能救人苦难。我相信佛理当是世间真理，是千百年来佛教修行高僧开悟后的智慧结晶。也是千百年来人类社会发展下的共同的智慧共识。
“可是，可是佛却让善良的苏醒却再也无法醒来，佛却要让他的信徒承受着难言之痛！”
“到底什么是因果？什么是慈悲？什么才是觉悟？”
李定慢慢地低下了头，眼中的泪水快速滑落，掉落在地上。随着灰色地砖向四周洇着。此时散落流淌的泪水不断变化着，最后地上流淌的泪水竟成为了一个不太标准的草体“心”字。
看着地上的心字，李定喃喃自语道：“什么才是心？什么才是佛？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魔又是什么？生有何欢？死亦何苦？”李定喃喃自语到。
人性虽恶，人性亦善。佛和魔本就在一念间，佛和魔本就一体。
马萧然爱着苏醒，但是他最后杀害了苏醒。他是善？他还是恶？小彤是个善良的人，但是她在婚姻中同样伤害了自己和幸儿，她又是佛？他还是魔？还有爸爸妈妈，一辈子与世无争，但是却在修房打架风波中选择了冷漠的态度，他们又是佛？还是魔！还有那苟富贵那猪狗不如的恶人，虽然深深的伤害了小彤和自己，却在被打之后，首先考虑到媳妇和儿子的安全，这又是善？还是恶！
还有婚姻当中那些“自私”的婆婆，“无理”的儿媳，“懦弱”的丈夫，还有那些所谓的“妈宝男”，“普信女”，“扶弟魔”，以及因为彩礼或者其他原因不愿低头的男男女女，或因此破裂的婚姻，姻缘，亦或婚姻中因爱生恨，为爱疯狂出轨的人们，我们又该怎么去评判他们？他们到底是善？还是恶？
还有世间那些千千万万的蝇营狗苟、趋炎附势的人们，他们何曾不是为了妻儿，为了家庭！又该怎么评判他们呢？
“菩萨啊！弟子愚钝。还请菩萨见教！”李定在心中默念。
随后，李定双手合十，慢慢的跪了下来，跪在了蒲团之上。李定注视着菩萨的双眼下垂，头颅慢慢地下，伏在地上，双手手心朝上，慢慢拜了下去。
这时，远处的钟声响起，钟声中，李定仿佛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李定抬头，菩萨慈悲的目光正看着蒲团上的自己。这时候，窗外一道阳光从云层中穿过，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照耀在了菩萨金身上面，照耀在了李定的身上。
李定和菩萨被包裹在金色的光芒之中，熠熠发光，犹如进入了神话世界。
姐姐姐夫惊的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幸儿在震惊之余竟然忘了拿出手机拍下这珍贵一幕。
这时候，门外飞进来一只蝴蝶在佛殿中上下飞动着，不时的在菩萨面前上下起舞。最后，蝴蝶竟绕着李定飞了起来，三圈过后，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李定肩头。李定微微看着这只蝴蝶，思绪又回到了以前。
“李定，以后我们就在这山沟沟里日听松涛，夜观星辰……，如果，如果，我走在了前面，那么我就化作一只蝴蝶陪着你……”
“苏醒，是你吗？”李定轻轻问到。
肩膀上的蝴蝶扇动了两下翅膀，但是并没有飞走。
李定轻轻的笑了，“苏醒，如果真的是你，我想亲嘴。你知道吗？我可是很生气啊……”
这时候，李定静静的看着蝴蝶，姐姐、姐夫，还有幸儿也好奇的看着落在李定肩头上的这只蝴蝶。
蝴蝶还是静静的趴在李定肩头，片刻过后，蝴蝶慢慢飞起，静静地落在李定的嘴唇上。两三秒后，又兀自飞到李定头顶，好似害羞的样子，又好像在宣誓主权。
李定终于笑了，李定笑得眼中带泪。满头银发随着李定的笑而不断起伏着，招展着。
李定慢慢起身，“姐姐，姐夫，我想来山顶住上一夜，行吗？”
“行啊！山上庙宇有客房，有斋饭，只要你愿意，住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姐夫满口应承到。
于是，姐姐、姐夫和幸儿继续前面的游玩，他们登临尖山山顶领略着日照松海，聆听着风啸钟铃，回首便是僧众诵经，梵音阵阵，安人心魂。夜晚幸儿和姑姑漫数天星，或看远处豫省济川灯火；而李定就在观音阁中的草铺团上静静地坐了下来。他双盘于佛像侧面，意守心，心守神，毫不在意进出的香客和过往的僧人。
不时的有孩子问大人，“爸爸，爸爸，那个白头发，白胡子老爷爷在干什么啊？”
大人把手指伸向自己口唇，做了个“嘘”的动作，“我们小心些，别出声，别妨碍老神仙睡觉……”。
一天一夜很快过去，车子终于启动，开始了返程之路。蝴蝶不时飞来，又不时的飞去，落在李定肩膀。看样子，是要和李定一起回到蒙城去。
“走，回家！”李定看向蝴蝶，心中暗念。
夏已去，秋又到。路边遍山的红叶让人心醉，野猪岭的丹霞地貌让车上的众人惊诧不已。姐姐，姐夫把车停在路边忙着拍照，幸儿忙着拾取枫叶。李定则微闭双目感受着这秋日的清凉，间或帮着给姐姐姐夫，还有李定拍着照片。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逍遥，回到蒙城已是晚上六点，正好看到小彤正站在门外。
小彤的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她正站在门外看着花池里的花朵出神。
“小彤，你好！”李定率先开口。
小彤猛地抬头，看到眼前的李定，眼睛一亮。她感觉今日的李定虽然面色还较苍白，身体还是那样单薄，但是他的眼睛不再那么无神。
李定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新的生气。
“嗯！我来了有二十分钟了。打电话你也没接……”小彤轻轻答到。
这时候，李定才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哎呀！不好意思，光顾走路了，没听到铃声。”
“你是看幸儿的吧！快进来坐……”李定打开房门主动邀请到小彤。
“幸儿，给你妈倒点茶水！”
但是幸儿充耳不闻，看都没看小彤，独自回到了卧室。
李定没有办法，自己给小彤沏了茶。
“幸儿小孩子脾气，过一阵子就好了……”李定笑着说到。
“嗯！”小彤答应了一声后不再说话，而是用指甲抠着茶杯上的印花。
终于，小彤抬起了头，看向李定，“我这次来，其实，其实不是找幸儿的，我是找你的！”
“找我？”李定微微蹙着眉头。
“嗯，苏醒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的身体也成这样子了，我想，我想，我想我们重新，重新开始……”
“我们复婚，我会弥补你和幸儿的……”
小彤急切地说到。
“我不会再任性了，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不再和其他人攀比了？”
李定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向小彤的小腹。
“这孩子是个意外，当我知道有孩子后，张军高兴坏了。”
“你知道，他原来的孩子被他前妻骗走了。这个孩子也许是他后半辈子的希望。我想给他生下来，让他老有所依，不会太孤单了……”
李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张军是个实诚人，你走了，他会难过的……”
“我会补偿他的，三个美发美容店全给他，我们买的那套房子也给他……。男人只要有了钱，一定还会再找个漂亮、年轻的……”
“你离开张军，一定会后悔的……”李定不等小彤说完，便打断了小彤的话语。
“我们之间缘分已尽，已经，不再可能了……”李定慢慢地说到。
“李定，你还，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我已经知道错了……”小彤声音有些哽咽。
“诶！”李定仰着头，微闭双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谈什么道歉！”李定开口说到。
“缘来则聚，缘灭则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可能以前我确实有些怨恨，有些执着。但是，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站在你的角度，你做的并没错。”
“就好像佛经上所说，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世间哪有绝对的对错啊……”李定缓缓说到。
小彤怔怔的听着李定的话语，看着李定微动的嘴唇。
她不知道什么是空，她也不知道什么是色。她只知道李定离她越来越远，她只知道李定在委婉地拒绝了她。
“那天晚上，幸儿和我说了。可能幸儿没有和你说清楚。那么我再说一次……”李定继续说到。
“我的心可以很大，可以装的下日月星辰，可以装得下酸甜苦辣，冰霜雪雨。但是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一段情……，除此无他……”
“我本风尘缘灭之人，何敢再误他人……”
李定说完之后，自顾自的走进卧室，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星星，追逐着天上那一颗颗闪亮的星星。
他不知道小彤是什么时候流着泪走出了房间，他更不知道幸儿在自己卧室为他们的对话而掩被痛哭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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