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忠大步流星地走出内堂，迎面便撞上了一脸怒容的张德中。
\"武都头！\"张德中厉声喝道，\"你在里面和我夫人说了什么？\"
他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张晓忠闻言只是冷笑，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向前走去。
\"站住！\"张德中一个箭步窜到张晓忠面前，\"我问你话呢！\"
张晓忠这才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张员外若是好奇，不妨自己去问夫人。\"
说完，他看向身后的差役们，淡淡道：\"咱们走。\"
差役们早就看不惯张德中的嘴脸，此时见张晓忠如此轻慢地对待他，心中暗爽，纷纷跟着大步离去。
张德中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他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被人找上门来，还在府上拿了人！
而且，这该死的武大郎竟敢在自己府上，和自己的夫人私下谈话！
更可恨的是，机会还是夫人给的！
\"贱人！\"张德中咬牙切齿，转身便往内堂冲去。
王玉萱正站在窗前发呆，忽听脚步声急促，回头便见张德中冲了进来。
\"你和那个矮子说什么了？\"张德中劈头盖脸地质问道。
王玉萱闻言蹙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厌恶：\"张德中，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张德中冷笑，\"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王玉萱嗤笑一声，\"你配么？\"
此言一出，张德中顿时暴怒，抬手就要打下去。
可手刚举起，便僵在了半空。
他看到王玉萱眼中的轻蔑与不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条狗。
\"你若是想打，那便打。\"王玉萱淡淡道，\"这些年，你借势发家，借的谁家的势，你自己心里清楚。想好了，打了咱就和离。\"
张德中的手颓然落下。
\"你......\"他声音颤抖，\"你当真与那个矮子......\"
\"住口！\"王玉萱冷声打断，\"我若真与他有什么，你又能如何？\"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刀：\"你不是有族兄在朝为官么？你口中的矮子说了，不怕！\"
\"至于我王家......\"她轻蔑一笑，\"你该知道，我王家比起你那族兄，更不值一提。\"
张德中面如土色。
\"你若是识相，便多给县太爷些孝敬。\"王玉萱转过身去，\"莫要去招惹那武大，他怕是要起势了。\"
她顿了顿，又道：\"这话，你最好听进去。我现在与他清清白白，你若作死，咱便真的和离，反正他也不是好东西，只想报复你，得到我。\"
\"他要真的起了势，我便从了他。\"
张德中张了张嘴，想要发怒，却说不出话来。
\"我乏了。\"王玉萱淡淡道，\"你且退下吧。\"
这声\"退下\"，彻底击溃了张德中最后的尊严。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看着妻子那清冷的背影，忽地感到一阵无力。
从成亲至今，他在王玉萱面前，何曾有过半点夫君的尊严？
而今日，他竟连打她都不敢！
走出内堂，张德中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这般生活，他已经忍够了！
待在内堂的王玉萱听到脚步声渐远，这才缓缓坐下，面色略显苍白。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重？
可她更清楚，若是今日不说清楚，日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尤其是在见过那个男人后......
\"都是混账玩意！不是为了报复张德忠，对我能有真心？\"
她又一次轻声斥道,不过语气中,却罕见地带了几分动摇。
仿佛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说辞了。
张德中回到书房，立刻唤来管家：\"去准备礼单。\"
\"上等的绸缎十匹，上等人参二十根，地契......\"
管家听得直冒冷汗：\"老爷，这......\"
\"怎么？\"张德中冷声道，\"莫非你觉得不够？\"
\"那再加两箱金叶子。\"
管家连忙躬身应是，心中却是一阵肉痛。
这一趟，怕是要花去三五年的进项。
待管家退下，张德中又唤来心腹：\"备马，连夜赶往上虞。\"
王玉萱让张德忠打点县令，他怎么可能肯？
既然都要破财，那当然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清晨，上虞镇，张家祖宅。
一个雕梁画栋的大院内。
一夜快马加鞭赶来的张德中，一进门，直接跪在厅中，将一份厚厚的礼单双手呈上：\"还请族长做主。\"
坐在上首的张元德接过礼单，扫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德中啊。\"他轻叹道，\"你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张德中将事情娓娓道来，末了咬牙切齿：\"那武大不过一个卖炊饼的，如今竟敢觊觎我妻子，还说不怕咱们张家......\"
\"放肆！\"张元德猛地一拍案几，\"区区一个都头，也敢如此大放厥词？\"
张德中见状大喜，心道这一趟总算是来对了。
可下一刻，张元德却又问道：\"得清河县令杨溥赏识？倒是个麻烦。杨溥那厮是蔡京门下。如今蔡京权倾朝野。\"
他沉吟片刻，又道：\"那杨溥当真只因武大管着税收便赚的钵满盆满？\"
\"正是如此，也不知那小矮子怎么那么厉害，任何账本，都能寻到漏洞。\"张德中咬牙说道。
\"有趣。\"张元德忽地笑了，\"看来杨溥是想借此人，讨好蔡京啊。\"
张德中不解：\"族长何出此言？\"
\"你这些年只顾着做买卖，却不知朝中局势。\"张元德摇头，\"如今朝中，蔡京一党如日中天。\"
\"杨溥能得当县令，自是有几分本事，但也就那样。若他能入得了蔡京的眼，早飞黄腾达了。\"
\"你想想，他自己入不了蔡京的眼，还想往上升，得靠什么？当然靠举荐真正的能人。\"
张德中闻言大惊：\"这...这该如何是好？\"
\"也不是没有办法。\"张元德道，\"杨溥到底是个县令，你口中的武大有天大的本事，也传不到蔡京耳中。\"
\"我这就修书一封，你带去给应天府尹。\"
\"府尹大人若是给杨溥个下马威，他还能由着那武大胡来？\"
张德中大喜过望：\"多谢族长！\"
\"不过......\"张元德忽地话锋一转，\"你回去后，莫要轻举妄动，该补税补税，杨溥不敢对你下死手。\"
\"既然求到了老夫，一切凭老夫做主，懂？\"
张德中连连应是。
待他退下后，张元德看着手中的礼单，冷笑一声，唤来管事：\"去查查那个武大的底细。\"
\"还有，给商英修书一封，问问到底是拉拢还是趁对方没起势，随手灭了。\"
此时清河县令杨溥，正在书房中写信。
\"恩师在上......\"
他一笔一划，将武大的才能详细写了上去。
\"此子颇有经济才能，若是能为恩师所用......\"
写到这里，杨溥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他这个清河县令，看来是要高升了。
蔡京如今权倾朝野，正是用人之际。
若是能将武大举荐上去，他不仅能让对方承天大的恩情，更能得举荐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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