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赵无疆杀了很多人。
诺大的橘子州，凡是涉及贪污赈灾之物一事的人，无论是高官也好，是富商大贾也罢，尽数被他斩杀。
直到他提着橘子州太守的头颅，丢到清如水的赈灾米粥之中，而头颅依旧浮起来时，他瞥了一眼与太守同流合污的那些家族之人，只说了四个字：
“浮起来了。”
贪渎之人仓皇逃窜，但他的剑气早已随着他的话语一同激射而出，成片成片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饱受压榨的黎民畏惧他的手段，也敬重他的手段。
他没有刻意带领，黎民依旧受他影响，纷纷拿起了武器，杀向一直压榨他们的那些人。
大雨还在下，赵无疆在黎民的反抗中，看到了一丝丝熟悉的灰雾。
这些灰雾，从黎民体内悄然逸散而出，融入雨中，消失不见，似乎与天穹上的灰暗融为一色。
“碍气？”
他追寻着这些人，不断观察，终于确认，从黎民体内逸散而出的，就是碍气！
只不过相较于他接触到的那些碍气，危害还没有那般强烈。
难道碍气，一开始的诞生，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诞生的吗？
赵无疆不解，有诸多疑惑。
但与来时不同，在苏灿阳的棺木前，他恍然间见到了苏灿阳。
苏灿阳说的那番话，是幻觉吗？
也许是他自身想要对自己所说的话。
不要慌张，不要走得匆忙走得迷茫。
他现在不迷茫了，相信一切疑惑都会有拨云见日那天。
他现在不是已经知道这下沉之地和先浮之地的真相了吗？
今日以杀止恶，他策马扬鞭，再次启程。
一路上，他见到愈来愈多在大乱中挣扎的黎民百姓，也看到了愈来愈多的碍气，从这些黎民百姓身上逸散而出。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黎民百姓仿若不觉，这碍气似乎只有他能看到一般。
直到某个夜晚，他站在了地宗山门前。
迎接他的是张玄。
张玄带着他，一步步走过当年他在道门大醮时走过的路，终于在道门遗址古老的道宫中，再次见到了老道人张虚坤，以及之前自称余雾山的夜行书生。
在这里，他还见到了龙战。
相较于他上一次见龙战，如今的龙战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原先龙战的那份戾气和时不时与他类似的茫然，都已经消失不见。
龙战此刻就像是他曾经阅读原着时所给人的感觉，意气风发，眼中的桀骜是那般逼人。
“赵无疆，你现在很强。”龙战一袭道袍，眸光如炬：
“真想和你打一架。”
“好啊。”赵无疆直接往前走，剑气与雷霆之力在积蓄。
待他站在龙战身前三尺之内时，一闪而逝，一触而溃的交手已经结束。
龙战怔怔后退了一步，摇头一笑：
“你果然很强。”
“你也是。”赵无疆点头，目光从龙战身上挪开，凝聚在漆黑的地道中，他曾经踏入过地道中，那里有很多道门的道术秘籍，还有镇压在下的碍气。
“那是自然，我乃龙战！”龙战压下体内的气血翻涌，短暂地交手，他几乎算作一败涂地。
但他没有丝毫气馁，也没有如之前几次败在赵无疆手中一般愤恨。
他知道自己是虚假的天命，是被先浮之地操纵的傀儡，而赵无疆是这下沉之地遁去的一。
他可以是大衍之数五十中其他寻常的四十九，但赵无疆是唯一！
“道长，碍气来自我们？”赵无疆凝视黑如深渊的地道，他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但眸光依旧那般深邃璀璨。
“你发现了？”张虚坤手持油灯：
“碍气大概就是苦难吧...是每个人体内的负面之物...
所以碍气会阻塞我们的一切，我们运行的经脉，我们的心气，我们的情绪...
而这些碍气，大概是千年乃至万年前那些遭受苦难的黎民体内诞生的...
下沉之地，随着时间推移，迟早要被碍气尽数淹没。
天梯已断，李不悔应该与你说过此事吧？
你能否重塑天梯，踏天梯而上？
但愿吧...”
“那你呢？因何而选择坚定站在我们这边？”赵无疆侧眸，看向一直在翻书的少女：
“我看到的原着，当真是你所写？”
“当然。”夜行书生没有起身，她抱着书卷，温婉一笑：
“这世间有许多东西，会以各种形态呈现在我们眼前。
你看过的那些教科书，杂志，画本，小说，甚至你所处时代的各种产物，它们会附着上各类知识。
你看到的，思考的，就会成为你人生的一部分，有的人看过之后，藏在脑子里，用大脑去感受。
有的人则更擅长感同身受，他便踏入了他所思考的世界。
而你，便走了进来。”
“听着就很玄幻，我穿越到了我看的小说之中？”赵无疆摇头一笑。
“没错，你真的穿越到了你看过的小说之中。”夜行书生依旧温婉和善：
“但这并不算特别玄幻。
比小说更玄幻的，是生活，不是吗？”
“你还没回答为何要坚定站在我们这边呢。”赵无疆一步踏在台阶上，似乎将要走向黑暗。
“夜行书生，不代表仅仅行走在黑夜之中，我依然可以白夜行！”少女合上书籍：
“如果我从未见过光，我可以忍受黑暗。
但我见过。
这盘棋，早在很多年前，结局就已经注定，我们...我们所有人...我们所有被压榨的欺辱的被弃若敝履的，一定会一步步走向胜利！”
“来吧，弃暗投明的姑娘...”赵无疆张开双臂，一步步走向地道，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他感受到了地道内的碍气，还有气运，这些气运，应当是从龙战身上剥离而出。
“让这世间的气运，尽加我身！”
老道人持灯跟在赵无疆身后，龙战背负双手，神色坚定。
少女起身，将书籍收好，她明媚一笑：
“去吧，我的读者...
长夜漫漫，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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